第19章 发作┃要怪便怪你自己,一念仁慈,救下邪魔……(1 / 2)

贫僧 时镜 12635 字 2022-04-12 加入书签

其实沈独以为自己会死。

只要他一个不小心,没控制好自己的身形,或者在体内那一股来袭的剧痛中失去神志,要么从这半空中跌下高高的不空山,摔个粉身碎骨;要么经脉中劲力逆行,摧毁他好不容易恢复的七成功力,直接被追来的天机禅院僧人抓住。

可兴许是祸害遗千年吧……

他死不了。

剧痛固然侵袭了他的神志,让他恨不能一刀给自己一个了断,可竟没有使他昏迷,反而使他越发地清醒。

脑子里的计谋,亦层出不穷。

妖魔道上尽是妖邪诡诈之辈,他能成为妖魔道的道主,除却这一身绝高的武功之外,自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不虚伪,但很诡诈。

人从这高处一掠而下,瞬间便辨明了自己此刻的方向。

在这不空山范围内二十余日,除却一开始伤重实在无法走动那几天,他可都没有闲着。加之前后跟踪了这和尚两回,对天机禅院上下的地形,他也算心里有数。

如今伤势在身,**神诀更隐隐给他不祥之兆。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想,他都不可能有能力从这许多人的追击中突围而出,更不用说,此刻埋伏在不空山周围等他出来,要取他性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一旦出去,必死无疑!

沈独太了解这江湖的凶险了。

那么多的人想要他的命。

外面等着他的,不会是妖魔道上忠心耿耿的属下,只会是无数熟悉或陌生的人举起的屠刀!

他不能出去。

脑海中这念头一闪,他身形一转,竟是毫不犹豫朝着西南方向奔逃。若是那僧人在此,只怕立刻就会发现,这方向与那竹舍所在的方向截然相反。

看上去,就好像是他要逃出不空山一样。

背后的追兵,被他甩得远远的。

可心机深沉的沈独,偏偏在一路上留下了深深浅浅踉跄的脚印,看上去就是一个人在伤重之中,来不及遮掩所留下的。

没有人能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伪装自己的行踪。

就这么一气奔出去十多里地,到了那荒山野岭草木繁盛之地,才一下停了脚步,运起自己仅存的那一口劲力,施展出那超绝的轻功。

身若鸿鹄,竟又调转了头来。

来时一气乱跑,返回时却挑了最荒僻的道路,几乎绕了依一大圈,甚至重新经过了不空山,才回到了那一片竹海。

山上隐约能听到那些嘈杂的动静。

显然千佛殿那边发生的事情,以及他的逃窜,已经让整个天机禅院都出动了。只是那些声音依旧很远,反倒衬得这一片竹海太过安静。

有那么一瞬间,沈独觉得不可思议。

山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天机禅院竟然没有派一个人下来此处搜查,是完全被他逃跑的方向迷惑了,还是根本不觉得有人这般胆大包天,还敢去而复返?

“沙沙……”

夜里寒冷的山风,吹过了冷翠的竹海,让那竹枝摇曳在月影清辉当中,疏朗又挺拔。

一眼看去,一个人也没有。

可这一次,他没敢进去。

这周遭的地形,他也清楚。屋后不远处便有一座小土坡,上面落满了竹叶。沈独强忍着身上的伤势,在这天寒地冻之中,硬生生地伏地藏了起来。

泥土腥气,冬竹清气,还有自己喉间的血腥气,一并将他包裹。

这一伏,便是整整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里,沈独几乎要忘记自己是在天下江湖人士可望而不可即的不空山,恍惚间只以为自己回到了幼年的悬崖下。

又冷,又饿。

天茫茫地茫茫,可留给他的栖身之所,只有乱石从中那小小的一隅。还要忍着痛、含着苦,与风争,同雨抢,共雪斗……

所有所有的名利,**,权柄,在生死的面前,都是狗屁。

为了活着,他曾低入尘埃;

为了活着,他愿埋首灰土。

所以在这样的一刻,他是如此地耐得住性子。任由心脉间那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横冲直撞,任由四肢百骸里的剧痛褪去,换上一种蚂蚁蚀骨般的奇痒……

**神诀,到底还是提前发作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直担忧着,忌惮着,可真等它开始发作起来,那一颗心反而平静极了。

断头台上的刀,没落下时,让人心颤颤、意悬悬;一旦干净利落地砍下了,便是尘埃落定,什么都了断了。

一如此刻的沈独。

两个时辰过后,是残夜将尽时。

山是如今了。他虽已在崩溃边缘,可反应却很迅速,在僧人发作之前,直接眼疾手快地封了他周身十二处大穴!

“不想喝,也得喝!”

这天下,能拒绝他沈独的人,不是没生出来,便是已经死了!一个臭和尚死秃驴,哪里来的这千万般的傲气?

穴道已封,纵使他有力气也使不出来。

只是为了行事的方便,他并没有束缚对方的行动,更没有定住对方的身形。只是这么伸手一推,便将已觉出那茶水不对的僧人推得靠墙坐倒。

灼烫霸道的药力,几乎在瞬间染红了僧人的面容。

这一刻,沈独心里竟觉出了一种莫名的悲哀。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药的功效。

在过去的十年里,这药便是他专门为自己配制,裴无寂是从来不喝的。一切,只为了忘怀自己,忘怀一切一切的难堪和屈辱,以让其结束得更快。

喂了那和尚一口,杯盏中还剩下一半。

他略略地垂下眼帘,看了盏中那随他手掌的颤抖而荡漾的水波一眼,到底还是倾杯仰首,将其饮下,然后随手将杯盏掷在一旁。

说话那声音,已不知是癫是狂,是醒是醉。

“料你这等慈悲心肠,杀只蚂蚁都舍不得,身在白云彼端,该不愿渡我这等落身污浊泥淖、杀人如麻的大魔头。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和尚,莫怪我。”

“要怪便怪你自己,一念仁慈,救下邪魔……”

第20章忘忧水不忘忧┃眼睑下落下浓重的阴影,有一种似有还无、似真还邪的煽情。

忘忧水。

一半烦恼抛却,一半西天极乐。

饮后发作本就极快,胜过旁的药十倍百倍,更不用说他此刻**神诀已然反噬,两相夹击之下,内里暗潮,早已汹涌。

叹息一般说完那一番话之后,沈独只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僧人,看他原本松风水月不动的双眸,染上一抹异色。

很显然,忘忧水的效力,他已然体会到了。

只是出乎他意料,僧人注视着他的目光,在初时的惊怒之外,竟然更添了两分仁慈,三分悲悯。

就仿佛……

他方才说的那些只是废话。

沈独笑了起来:“都到这时候了,你该不会还想告诉我,其实并不后悔救我吧?”

僧人虽然不能说话,可他看着这眼神的意思,分明如此。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责怪自己一颗慈悲之心。

因为救人本身没有错,即便他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若是后来的发展不尽人意,错的也不会是救人之人,而是那被救之人心术不正。

农夫与蛇罢了。

原本沈独有一肚子的嘲讽要说,可在触到僧人这眼神的瞬间,又不知为什么全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闭了嘴,收了声,慢慢地俯身下来,低叹一声:“人善被人欺,所以我选择当个坏人,如此才能欺负你这样仁善的好人。”

药力上涌太快。

前半句的时候,他声线还透着几分不带烟火气的清冷,到得最末一句的时候,已经添上了暗暗的沙哑。

迷醉的眼微微眯缝着,却是伸出了手去,抚触着僧人的眉眼。

早在之前,他就这么想过了。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和尚,和尚又怎会有这般好看的眉眼?

想要描摹下来,用笔勾勒;也想,这么轻轻地触碰,让这不染半点尘埃、慈悲如许的眼角眉梢,添上几分人气,拉进三千丈红尘里。

如今,兴致上来,便手随心动了。

沈独的指尖,与他的唇瓣一样冰冷,透着一种阴阴的冷意。可和尚的体温,却因为忘忧水急剧地升高着,犹如一块滚烫的炭火。

从他的指尖,烧到心尖。

只不过就是这么略略的触碰,沈独的呼吸已不由急促了几分,心底某一种隐秘而羞耻的渴望,也因药力的浸染,而变得放荡和露骨。

他双眸好似燃了火。

**的烧灼,让他手下没了轻重,透明的指甲因为颤动,在僧人眉骨上方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沈独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真中,还是在幻中,又或者在亦真亦幻的迷局中。为**神诀和忘忧水一齐激发的**所支配。

他凑了过去。

不再满足于只抚触僧人的眉眼,还想要更近一步,亲吻他,也勾引他……

唇与唇,再一次地贴在了一起。

冰冷与滚烫,彼此交换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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