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为天蓬洞天险,易守难攻,更有瘴疠缭绕。但秦良玉久在前线,对这一切早就了如指掌,她已经请名医研制了应对之法,在攻打一线天之时,她从军中挑选出了百名精锐,事先服食了清热解毒的清瘴汤,然后强攻一线天。这清瘴汤乃用青蒿、柴胡、茯苓、知母等药草制成,对湿热瘴气有独特的预防功效,这百名军中精锐服食了清瘴汤后,又口含烟草叶避邪,得以一举突进了一线天之内,将少数在此防守的梁军击溃。
随后,秦良玉命军队迅速通过一线天,然后让士兵原地休息了半个时辰,毕竟众多军士从瘴气缭绕的一线天通过,很多人都感到不适应,需要时间来恢复。
待得众军士恢复体力,秦良玉一声令下,数千白杆兵便朝着驻扎在天蓬洞之前的彝兵营寨杀来。白杆兵乃川中雄师,早就对这些作乱的彝人对峙已久,如今在秦良玉和秦民屏的带领之下,狂杀而至,一时之间势不可挡,一举就突破了彝兵营寨前门。
“杀!”秦民屏冲在了最前面,带着白杆兵一路破竹,逢人就斩。
彝兵的主将樊虎已经被孙越陵杀死,主持大局的是他的副手,此刻见到白杆兵居然突袭至此,心中已然是大为惊慌,但仍自强装镇定,指挥着彝兵向白杆兵迎战。
此际,吕冲麾下剩下的几百汉军见到白杆兵来援,也是军心大振,在吕冲的带领下,朝着包围他们的彝兵进行反攻;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其余汉军将领,见到明军来援,彝兵渐渐抵挡不住,纷纷加入了吕冲的阵营,朝着彝兵杀去。
战争进入了一面倒的剿杀当中,四千彝兵精锐很快就被他们这些近万人的联军给杀戮殆尽,绝大多数都战死沙场,只剩少数残余突围而去,逃出生天。
“大人!”一声熟悉的呼唤,让躺靠大树的孙越陵提起了些许神气,他抬起双眼一看,朝着自己奔来的正是他的两名得力助手张鹏勇和易飞,微微一笑,勉力张口说道:“你们来了。”想要坐直了身子,可是全身仿佛失去控制,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躺在那里对着他们二人微微点头。
因为他受伤很重,吕冲已经命令军中兵士将他给“保护”了起来,而彝兵将士们在明军的剿杀之下,只能纷纷自保,再也没人能够伤得了他。
“大人伤势怎样?”张鹏勇冲到了孙越陵身畔,蹲下身来问道。
“死不了……”孙越陵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随即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还不赶紧叫军中大夫来给大人治伤!”易飞转过身去,对着身边的白杆兵把总吼道。
那名把总愣了愣,随即转头奔去喊大夫去了。
半柱香之后,当白杆兵军中大夫提着药箱赶到孙越陵身边时,忽然一人从后面转出,大声喝道:“孙越陵。”
孙越陵吓了一跳,什么人敢直呼其名,还如此言语不恭的,他不由睁开双眼一看,这人眉目端正,戎装飒飒,正是楚欣莹。
“欣莹……”孙越陵心中一暖,楚欣莹满脸的关怀神色,让他倍感欣慰。
“你伤的怎么样,严不严重?”楚欣莹跳到他跟前,扶着他叫道。
“恐怕……比较严重……”孙越陵挤出了这几个字后,又是一阵剧烈喘息。
“叫你别逞强!”楚欣莹忍不住喝叱了起来,完全不顾周围还有许多人在,“你充什么英雄好汉,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孙越陵小声道:“这么多人……给点……”
“给什么给,啥子也给不了你。”楚欣莹犹自气愤之中,兀自唠叨不休,“叫你不要一个人上山,硬是不听我的话,如今可好,你伤成这样,我大哥也受了重伤,你们没一个能让我省心……”
孙越陵无语了,不禁抬起眼来看了看周边众人。张鹏勇咳嗽一声,默默地转身走开。众人见状,连忙作鸟兽散,纷纷离得老远之外。
立在不远处的沐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了阵阵酸涩,几乎难以自持。
……
石虎关外的战斗很快也落下了帷幕,在卢世卿三营人马的埋伏之下,奢崇明大军遭受了彻底的大败,被明军追击数十里,丢盔弃甲、自相践踏者无数,向来被奢崇明倚为精锐的猛虎营全军覆没,就连他儿子奢寅也身受重伤,勉强突围而出。
被心腹亲兵簇拥而逃的奢崇明在离青石崖五十里之外时,遇到了从天蓬洞逃出的樊虎残部,一问之下,得知天蓬洞已经被白杆兵攻克,樊虎身背数枪而死的消息,奢崇明心中大痛,朝着文道南骂道:“都是你这厮使得好计,倘若不是你轻信那个什么孙越陵,局势何至于此?”
文道南战战兢兢道:“梁王,此番虽然战败,但我们仍然握有横山十寨,永宁、蔺州,未尝不可聚拢军队,与明军再战啊!”
奢崇明怒气未歇,喝道:“与明军再战?是否由你文道南来作为先锋,领兵出征?”
文道南唯唯诺诺,低下头去不敢应声。
奢崇明抬头看了一眼青石崖方向,半晌后,终于无力地甩了甩马鞭,道:“事已至此,命所有部队往老君营寨聚拢,择机与明军再战。”话虽如此,心中却是一片悲凉,此番作战,梁军所有精锐有已经损失殆尽,留在永宁和蔺州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哪里还有能力与明军正面对抗,恐怕永宁和蔺州都难以守住。
只怕要回到以前的日子,倚仗那些身居山林中的小部落,和明军在山里面打游击了。
复兴彝族的大计看来又要功败垂成,奢崇明叹息一声,催马而前。
残阳如血,草木惊飞当中,奢崇明败军旗帜低垂、阵型散乱地朝着左侧方的深山当中行去,完全没有了出征时的磅礴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