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回到宅内的孙越陵,还沉浸在早前的事情当中,辗转难眠。(..L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超出了他的想象。
据他了解,魏忠贤今日大反常态,完全一改平日嚣张跋扈的作风,先是在天启面前痛哭悔过,博得天启同情。随后又在天启面前极力亏赞东林党,力荐他升为大理寺少卿。
这还没完,离开兵部衙门后,魏忠贤竟然找上了次辅韩旷,在他面前痛心疾首地忏悔罪过,表示从此要和东林化敌为友,不再争斗,企图通过他来缓和目前紧张的局势。可惜的是,韩旷义正词严地拒绝了魏忠贤,并对其大声呵斥,让他死了这条心。
在韩旷那里碰了跟头之后,魏忠贤随即又找到首辅叶向高,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痛陈己过,希望首辅能够以大局为重,放他魏公公一马,不要再对他赶尽杀绝。叶向高与韩旷不同,他对魏忠贤的屈尊悔过表示了很大的同情和理解,并且还宽慰劝导魏忠贤,让他不要再担心害怕,告诉他东林中人其实并不打算将他赶出朝廷,而是要和他一起辅助圣上,为大明效忠尽力。
对于魏忠贤的种种举动,孙越陵彻底纳闷了,这不像是九千九百岁爷爷的风格啊?
难道,这只是他采取的一种策略,以此来麻痹整个东林党人?
联想到那晚沐宛进偈奉圣夫人的情形,他心中更是感到忧愁,这也许就是沐宛向魏阉献上的权宜之计。
因为如此一来,天启看到了魏忠贤的种种“表演”之后,只会深深认为他是一个没有私心,忠心为国的好厂臣,而不是东林人口中的祸国魁首。
――这完全是以退为进,暗渡陈仓啊。
孙越陵心中大惊,要是赵南星在这个时候仍然不改变策略,继续发动东林对阉党展开强攻的话,事必危殆。
想到这,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了,连忙披衣起身,对着手下喝道:“备车,我要去见赵大人。”
夜深人静之际,一辆马车从东堂开出,穿街过巷,来到了赵南星府宅之外。
当他命人扣响门环,传达要揭见赵南星的意思后,半晌之后,宅内管家走了出来,对着在石阶前左右徘徊、难以心安的他说道:“大人说了,不见。”
孙越陵心焦如焚,正打算强闯赵府,管家又说道:“大人还说了,君子乐其道,小人乐其欲,故君子不与小人语戚,道不同不相为谋。大人请回吧!”
孙越陵闻言心中一痛,想到就算见到性烈如火的赵南星,恐怕也是徒费唇舌自取其辱,重重叹息一声,转头道:“走吧,我们回去。”
此时,一阵寒风吹过,刮得府外一株大树上的黄叶飘旋而落。
孙越陵伸手接过这片孤叶,捻在手里,再次回头朝着灯火下门禁威严的赵府看了一眼,掀帘登车。
马车开出,隐没在了黑暗之中,终于消失不见。(..l)
翌日,孙越陵依照惯例去兵部衙门点到,准备办理调往大理寺任职事宜。可是,出乎他意外的是,吏部根本就没有派人前来办理交接,仿佛这件事根本就不曾存在。
兵部这边也没什么动静,赵彦、李邦华等人似乎没有打算为他召开“欢送会”的意思,把他当成了透明空气,也不再指派他参与兵部的事务。
孙越陵很尴尬,很苦恼,一夜之间,仿佛他已经成为了东林公敌,不受任何人的待见。但也有除外,阉党中的某些官员见到他还居然跟他打招呼,尽管平日里似乎从未有过交情。
看着昔日同僚们个个忙于公事,只有他一个人无所事事地憋坐在堂,心中很不好受。兵部衙门既然当他不存在,那么,也只能只身前往大理寺报道了,看看那边的情况如何。
无奈之下,孙越陵乘车离开兵部,孤身前往大理寺。
大理寺是明朝三法司之一,在后世中相当于最高人民法院。在大明初期,大理寺还是很有权利的,并且还有参与执法的权限,荣耀一时,职责是复核由刑部移送的直隶、各省刑民案、京案;复核由都察院移送的直隶、各省职官案、京案。
可是到了明朝中后期,大理寺的职权被大幅度削弱,已经没有了执法权利,只能对案卷进行核验、稽查等,成为了一个闲置的部门。
孙越陵人到大理寺后,依旧被东林官员不予待见,只有阉党如大理寺臣徐大化对其的到来表示欢迎。但纵然如此,他在大理寺也仿佛也是多余之人一样,暂时没有任何事情交由他办理。
如此过了三日之后,孙越陵终于感受到了擅接皇帝中旨带来的恶果,虽然他在大理寺已经初步安定下来,也被分配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公事房,但依然是闲人一个,什么事都轮不到他来插嘴过问。
赵南星果然够倔强,仍旧没有办理他调任大理寺的手续,他至今还没换上四品官服,还是穿着五品官服招摇过堂。
孙越陵十分无奈,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混吃等死,还受人鄙视。他一气之下,来了个上奏称病,托词不朝――在内而亡在外而生,这样的道理他早就懂得,决定在这个非常时期试上一试,看能否熬过这个关口。
指不定他日朝政翻覆,就轮到他挺身而出,仗义直言,救东林于水火之中,让这些唾弃他的同僚战友们看到他为了大局不惜被千夫所指的苦心。
就在他称病不出的这段日子,朝廷的局势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东林一波接一波的浩大的声势面前,魏公公居然“害怕”了,再也不敢对东林还手。阉党成员们也在这遮天蔽日、口水滔滔的氛围之下胆怯了,纷纷龟缩自保,无一人敢站出来力挺魏公公。
眼下着魏忠贤已经失去势力,迟早被驱离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