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观前街,松鹤楼。
今晚,孙越陵在此摆上了几桌,宴请联合商社的商号首脑。自从江南各地的棉布贩子轰涌而至后,苏州城内的棉布价格更是接连上涨,已经达到了六两银子一匹。随之而来的是,苏州城内物价飞涨,各种生活必需品的价格都匪夷所思地涨价,让苏州底层百姓的负担变得沉重起来。
此时联合商社别说贩运其它茶叶、瓷器等等,恐怕连最基本的粮油米豆都不敢轻易入手,唯恐价格会再次发生较大的波动。孙越陵只有暗自叹息,魏、李两家为了对付刚刚成立的联社商会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仅不管当地百姓的生活,还不惜拼着自身亏损也要拉他们下马。
好在联合商社应对得宜,各个商家早就将手中的仓存布匹销售一空,还从中赚取了不少差价,只是不知他们这招落空之后,下一步还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要施展。
不过孙越陵管不了这许多了,如今只有见招拆招,遇河搭桥,走一步算一步了。今日宴请商社的首脑们,就是为了凝聚起大家的斗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孙越陵并没有退缩,而是打算一直与魏、李两家一直斗争下去。
此时,颜佩韦和他的二弟颜佩玉双双立起,举着酒杯道:“此番魏、李两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们联社商社反而赚了一笔,此事多亏孙会主筹谋有术,我们兄弟二人敬会主一杯。”
孙越陵摆手笑道:“哪里哪里,二位老板太客气了。联社商社的路还很长,往后少不得还要劳烦二位,干了!”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杨念如等人此时也附和纷纷,一起举起酒杯来敬孙越陵。
孙越陵心中苦笑,自打来到江南后,琐事应酬增多,每日不得闲暇,虽说风华社势力扩大了,本钱变厚了,可他的武技却是疏于练习,再也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再如此下去的话,恐怕只会渐渐沦为二流高手,永远攀不上武道的巅峰。
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他只得站了起来,说道:“承蒙诸位如此厚爱,不如我等共饮此杯,但愿联合商社越做越大,成为我大明朝数一数二的大商会!”
众人尽皆举杯,场面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饮罢,颜佩玉笑道:“市面上的棉布价格已经涨至六两一匹,而我们丝绸铺早就将仓存的棉布在四两的时候就已经抛售一空,不费气力之下竟然赚取白银十万两,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可不是吗?”牙侩沈杨接着说道,“就连我也从中赚取差价二万两。如今棉布价格高到如此地步,恐怕魏、李两家要亏出血来,不敢再轻易对我们联社商社发难。”
“沈老板此话差矣!”杨念如结过了话茬,道,“你以为魏、李大族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据我所知,他们早已经下了此船,将收购的棉布悉数出售,如今这些棉布多数已经落在了从外地轰涌而至的炒作商家和同善会的手中,魏、李两家在此次风波中并没有输,恐怕赚的银子不会比你我少,只会更多。”
“什么?”沈杨惊讶不已,道,“他们也抛售了手中的棉布?”
杨念如点了点头,道:“此事是我费尽心思打探而来,决计错不了。”
“他吗的,这些狡猾的兔崽子们!”沈杨忍不住骂道。如果真如杨念如所说,魏、李两家已经抛售出了手中积集的棉布,那么最后接手炒作的那些外地商贩们恐怕要血本无亏,亏损巨大。
孙越陵讶道:“怎么同善会还在彀中,他们不是已经抽身而出了么?”
杨念如摇头叹道:“本来他们已经下了这艘船,谁知道高士鹤贪图利益,竟然连本带利再次投入进去,加入到炒作行列当中,想要再将利润翻上个几倍。”
“他们这是找死,棉布价格已经涨成这样,难不成要涨到十两一匹吗?”颜佩玉叫道。
杨念如苦笑一声,说道:“谁又知道呢?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江南各省布商都云集于此,如果任由这股炒作风潮弥散下去的话,恐怕棉布价格不仅不会跌了下来,还会继续攀升,哪怕就是突破十两大关也不是并无可能!”
孙越陵皱起了眉头,问道:“官府衙门有何举动?”此次炒作棉布风波已经严重影响了市场民生,奇怪的是官府衙门却几乎没有任何动作。
杨念如轻哼了一声,道:“江苏巡抚毛一鹭便魏、李商族的最大后台,衙门里的许多官员也和他们关系紧密,他们要么等着我们联合商社关门大吉,要么在此次布价风波中赚取到足够的银子,否则的话休想他们会出面干涉!”
“毛一鹭是魏、李两家的后台?”许多不明内情的小商贩们纷纷惊呼。
既然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杨念如也不再隐瞒,说道:“毛一鹭和魏家关系极为密切,据说毛一鹭爱妾的兄长便是魏家的大管家;还有那个李家,据说毛一鹭能够就任一方督抚,就是得了李家的大力资助。”
话语一落,众皆释然。难怪官府衙门对此次的布价风波视而不见,原来巡抚毛一鹭竟然是魏、李两家的后台。
孙越陵沉思一阵,道:“既然我们知晓了毛一鹭就是魏、李两家的大后台,此时乃是非常时期,毛一鹭正配合锦衣卫缉拿江南东林党,我们联合商社最好不要介入到炒作风潮当中,一切要低调行事,等到此次风波过去之后再作打算。”
众人都点头称善,一名商贩试探性对他问道:“会主也曾在东林中任事,此番阉党与东林之间的争斗,会否……”犹豫一阵,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孙越陵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这也是在座诸人的共同心思,于是打消他的顾虑道:“你们放心就是,我虽曾效力东林,但自从叶首辅致仕后,再也没有过问东林之事。这一次的党争之祸,想来不会牵连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