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安看着顾长安这一剑,想起了那一日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又想起了她全程不动声色地布局,于所有人都深陷她局中的时候,骤然刺出了这凶险一刀的那种冷狠。
以及,那一日她独坐楼上,黑袍玉簪,沉静如渊,一次都没有回头的背影。
这一剑,实在太适合她了,不动声色,杀意凛然。
她出这一剑的时候,仿佛所有人都失明了一样,没有看到她,一直到她出现在杨阎罗的身后,才有人恍然,怎么她就忽然出现在了那里。
有忠心耿耿的杨家骑士想要喊话,让杨阎罗小心,可是话卡在喉咙里,只是想法到了,眼睛看到了,却来不及了。
因为这一剑,其实很快,快的以至于让所有人都忽略了。
顾长安。
北影剑。
杨阎罗此时一手指天,抵住谢雨留从天而降之剑,他的后心曝露,破绽大开,顾长安这一剑刺背,恰到好处,机不可失,早一分则急,晚一分则迟。
杨阎罗必死。
古月安这样想着,眼角的余光却是瞥了一眼之前被他甩出去的杨肃,发现他不见了,余光再转,他发现那马车车架之上,那个之前执掌马车的车夫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不见的就像是顾长安这一剑一般,悄无声息,无人关注。
一种莫名的警兆在古月安的心头泛起,他握着刀的手下意识地跳动了一下。
问题出在哪里?
问题……
脑海里闪过问题两个字的时候,古月安整个人已经启动了,虽然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他的整个人已经在朝着马车那边靠了。
半息。
顾长安的剑刺中了杨阎罗的背,又什么都没有刺中。
因为杨阎罗忽然消失在了空气里,顾长安刺了一个空。
而谢雨留则是因为骤然失去了目标,剑意收不住了,澎湃的力道全部送进了马车的底座。
马车彻底崩坏,拉车的三匹马在力量的波及下,高高地弹跳了起来,口中的衔枚脱落,发出了震破雨夜的刺耳嘶鸣。
就在这刺耳到了极点的马嘶声里,有枪鸣。
那是一种你听到第一声,全部的注意力就会被它给吸引进去的枪鸣,它横空出世,遮盖了所有的其他的声音。
好霸道的一枪。
只是听声音,古月安就感觉到了这一枪里的霸道,然后他就看到有一杆枪骤然从顾长安的身后刺出,刺破了整个雨幕,或者说,并不是刺破,而是整个雨幕,在给这一枪让路,仿佛在这一枪面前,其他的一切都必须臣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不管是雨,风,夜色,还是,顾长安。
霸王枪。
杨阎罗!
这才是杨阎罗!
至于说之前在车上的那个人,古月安此时已经想通了,那是杨阎罗的武灵,他并非全无准备,他让自己的武灵在车上代他,自己则化身车夫在外面观望,然后在一切的变化都已穷尽之时,他再一枪杀出。
好深的算计。
好霸道的一枪。
那从雨幕里汹涌而来的一枪,让古月安想到了那一日在彭城,那个从大佛头里乍然刺出的仿佛地狱魔神般的猩红色身影。
那一日西门吹血早有准备,万剑反击,现在,西门吹血已死,顾长安的身后空无一人,连雨都没有了。
只有他古月安了。
古月安提前的发动让他在这一刻堪堪来到了那一杆霸王枪的必经之路上,他看着那一杆枪,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挡住。
因为在那一杆枪面前,仿佛无物可挡。
但他还是要试试。
这些念头驳杂,却也不过是在古月安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
一瞬之后,枪已到。
古月安横刀在前,接到了这一枪。
然后他整个人像是一只被重达千斤的木槌狠狠撞击的铜钟一般,直接倒飞了出去。
他连一丝用内力的时间都没有,一刹那,他体内强劲的内力被完全击溃,那是根本就不能接,不能碰的巨力,那一刻,古月安甚至觉得自己是死了,他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粉碎,经脉都断裂了,心脏直接爆开,血液流干,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很久后,他才重新恢复了意识,感觉到有雨落在他脸上,凉凉的,他还能呼吸,可是身体里的状况却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一片糜烂,就好像真的都彻底破碎了一样。
但他不是倒在地上,而是有人接住了他,是傅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