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岳没有留情,几个挑头的军官,还有几十个对着同胞开枪的士兵,全都被抓起来,当着四周成千上万难民的面,公开枪毙,枪声响过,几个军官和几十个士兵倒在了血泊中,四周的百姓却仍是神情冷漠,丝毫没有原谅国军的意思。
望着四周一张张冷漠的面孔,一双双仇恨的眼睛,薛岳的心在滴血。
在别的地方,国民政府或者可以凭借宣传机器将掘开黄河大堤的罪名转嫁日军头上,但在河南灾区,真相是绝对隐瞒不住的,短短几天时间,国军新沛在花园口决堤的真相便已经传遍了河南,所有的难民都知道了事实的真相。
此时此刻,国军刚踏上河南战场时军民之间的那种鱼水情已经荡然无存,老百姓不再视国军为保家卫国的子弟兵,转而把国军当成了寇仇,有个年幼的孩子背着个比他身体还要大的包裹走过薛岳面前,竟往薛岳军装上吐了一口痰。
副官弯下腰想替薛岳擦去污渍,却让薛岳给制止了,军装原本已经很脏,擦不擦都无所谓了,更何况,军装上的污渍能够擦去,可心里的污渍呢?兰封会战的失利以及花园口的掘堤已经成了薛岳心里永远擦不掉的污渍。
无法擦去的还有高慎行、舒同文对国民政府的失望。
当经过又一个被洪水淹没的村庄,当又一次看到漂在水面上已经被浸泡得发胀腐烂的百姓尸体时,舒同文很罕见地痛哭流涕,他把身上的军装脱下来使劲扯碎,又将帽子上的青天白日徽标抠下来扔进泥泞里,一边大声咒骂着蒋委员长。
“大队长,我受够了。”发泄了好半天,舒同文才终于冷静下来,然后向徐十九说出了在心里酝酿已久的话,“大队长,您对我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您救我,也许这辈子我都无法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我感激你,发自内心感激你。”
一百多号残兵陆陆续续围上来,以异样的眼神望着舒同文。
徐十九也是神情复杂,自从舒同文跟李子涵展开激烈的辩论开始,他就已经预感到终究会有这一天,作为大队长,徐十九当然不希望他的部队分崩离析,但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禁锢弟兄们的思想,他应该给予弟兄们自由选择人生道路的机会。
“大队长,我不想于国军了,我要去延安。”舒同文说出了心里话。
自打从师部一个老乡那里弄到了那几本小册子开始,舒同文就开始向往延安,舒同文越来越觉得,西方列强的那套在中国根本行不通,满清灭亡已经二十七年,可直到现在中国都依然没有摆军阀割据的局面,这就是铁的明证。
舒同文越来越觉得,共产党的理论是对的,只有将马克思主义跟中国国情结合起来才有可能救中国,只有发动广大穷苦百姓才可能取得革命的最终胜利,而像国民政府这般,视百姓生命犹如草芥的政府,是注定要被推翻的。
“阿文你要当逃兵?”李子涵怒形于色。
“我不想当逃兵,但我真不想于国军了。”舒同文看看漂浮在水面上的浮尸,又看看自己脏兮兮的双手,眸子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厌恶之色,仿佛就是他这双手掘开河堤,淹死了黄淮上百万的百姓,然后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有一就会有二,我害怕将来还会有将屠刀对准百姓的时候,我不想自己的双手沾满平民百姓的血腥,我真不想当个刽子手。”
李子涵无言以对,他很想反驳说为了赢得抗战,局部的牺牲是必要的,花园口决堤虽说给黄淮流域的百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可泛滥的洪水阻挡了日军向西进攻郑州的道路也是不争的事实,但张张嘴,李子涵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阿文,我知道了。”徐十九轻点了点头,说道,“你走吧。”
“大队长保重”舒同文啪地立正,向徐十九敬了一记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向着西北方向扬长而去,待走出去十几步,舒同文忽然转身回头,大声道,“大队长,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我是国军还是共军,我们都是兄弟,生死兄弟”
徐十九神情剧震,大吼:“绝不抛弃”
舒同文灿然一笑,回道:“绝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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