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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不敢怠慢,亲自入屋中。张少英口喷鲜血已然晕死过去,眼见救不活了。清幽受这一掌力余震,亦早已气绝。五人将人抬了出来,两人看了看。尚方道:“即便死了他们的尸体也有用,你们拿去给他们看。”几人躬身领是。
三阵人这时已激斗一个半时辰,巨大的消耗令每个人都开始不堪承受。尽管有十一人被他们击毙,但要他们意念稍松,即刻便身首异处。剧烈的激斗令身体的水分大量的流失,尤其是慕秋白这一阵,气刃中都带着红色的血液,三人都在勉力支持。这麽多高手轮番围攻如此之久亦不见衰败,每个人都对这三人钦佩不已。紧密的联合,一个半时辰都没出一丝纰漏,这样的阵势的确惊人。所有人开始看到了组阵的威力,他们这麽多人围攻三人,但每个人都是虚耗到他们倒下这样的心思。于是每个人出力都只是压制,一击而过,完全没有慕秋白三人那般紧密相连,随意所至的气韵。远处两名高手领着一群弟子将清幽的尸体背了过来,慕秋白一众被多人围攻全没空暇。人群让开,放下了担板,清幽静静的躺在上面。这一刻慕秋白看到了,哗然间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吞噬力直将三人掀飞。好在重耀,魏修的武功都在慕秋白之上,慕秋白一松解两人已有所察觉,又运力催入慕秋白体内,总算救了慕秋白一命,三人亦受重伤,口吐鲜血,摔下地来。慕秋白不住吐血,盯着清幽的尸身。目不转睛,全身抽搐,惊恐至极。他知道清幽为甚麽会死在这里,他知道她的心,可他才刚刚触及到爱的温暖,这一切太短暂。尽管慕秋白已经五十多岁了。他也只是个初经情爱的男人罢了。慕秋白受伤极重,已然无法站立,陡然竭力向清幽爬去,眼如死灰。
薛里也受了伤,正坐在一旁调息,示意将清幽的尸体抬过去。眼见清幽越来越近,慕秋白突然发觉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离爱人更近的好事了。慕秋白撑起身子,颤抖着身子抚摸着清幽的脸庞。这一刻慕秋白尝到了失去至爱刻骨铭心的剧痛,他无法镇定,他无法去相信这是真的。这一生中从来就是他们杀别人。而这一次别人杀他们。慕秋白忽然抱着清幽痛哭起来。他们已经完完全全的败了。现在的慕秋白不再是冥花流的北宗宗主。只是一个失去至爱的男人。人死了跟睡着了一样,很安详,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是一具空壳。作为一宗之主,他万人之上,要甚麽有甚麽,从来都是别人求他。这一刻慕秋白他只能求老天让奇迹发生,无助,乞求,惊颤,已将这个男人彻底的击垮。重耀与魏修都坐在地上调息,没有人打扰他们。也不必打扰他们,他们已经败了。如果现在有人上前将他们砍死,他们根本不会躲避,眼睛都不眨一下。
若是在以前,这样的卑鄙行径一定会为武人所不齿。这一切都将归功于陈坦秋。他改变了江湖中人的观念,亦影响了武林。战斗就是战斗,正式的挑战,只要是能作为攻击武器甚麽都可以用。一个拿匕首的跟一个那长枪的你不能说是武器的差别,只能说你学艺不精。一个使毒的跟一个打拳的,打拳的中毒被害,只能说你经验不足,如此才能让武学之道更加繁杂,更加具有挑战。正式的挑战只分输赢,不分生死。即便有了生死,那是个人恩怨。坦坦荡荡解决恩怨,公公正正分出输赢,每一个武林中人都向往的气魄。
薛里站起身子,叹道:“你们败了。”重耀,魏修点头道:“我们败了。”薛里道:“你们不会死,但请跟我去一个地方。”重耀道:“去聆听圣训?”薛里道:“他是辽国的大丞相,不是皇帝。”重耀道:“那就不必了。”说罢,与魏修都停了手,吐血不止。薛里道:“我知道你们宁死不会去,如果拿着你们的尸体回去,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重耀,魏修都抬起头来,深感意外。
姬灵霜这里有四个人,围攻他们的有六十多名高手,这时损失十八人,姬灵霜几人亦受了内伤。同样是见到了张少英的尸身,四人虽都受了极重的内伤,并无性命之忧。姬灵霜惊恐至极,颓然抢到张少英身旁,一叹鼻息还有气息可闻,正待运力为张少英续接真气,一口真气提上来内伤又重了一分,吐血不止。姬灵霜只觉手脚冰凉,这一生中她从没如此惊异过,他知道张少英为甚麽回来。钻心的剧痛令她青筋暴凸,搂着张少英大哭不止。她也才尝到失去至爱的痛苦,这一次比前面三次更强烈,更刻骨铭心。姬灵霜看向高正,颤道:“带我去见你们的丞相。”高正慢幽幽道:“你们认输?”姬灵霜道:“是。”高正又看向了逍遥灵女,冰仙三人,三人都承认败了。高正摸了张少英的脉搏,说道:“纵是神仙也救不活了。”姬灵霜怒道:“接他的真气。”高正道:“他身前受创,胸骨碎裂,救活了也是个残废。”姬灵霜脸色铁青,冷声道:“我不会放弃,他若死,我纵横派必倾尽全力以戮。”高正不敢怠慢,纵横派一呼百应,诸宗尽力,这样的号召力对于捺钵来说,纵是皇帝都没有活下来的机会,而世上若还有人能将张少英救活恐怕也只有大丞相。但高正很清楚,张少英能活下来的希望很小。张少英前胸受重创,真气已无法运行。现在的前提是张少英能在路上不断气,能撑到宰相府。
林逋,魏野,陈道,仲放这四人号称隐宗四大高手。这次领头围攻的是萧月,一个女人,竟是萧氏皇族,百战轮道排名第九,也是唯一一个排进前十的辽人。她已经六十多岁了,由于菩提果的滋养,她并不老。她一直没有出手,因为她一出手,这四人必败。但她更想看看这几个人的实力,这有利于她的武道。这时弟子送来了消息,萧月喊道:“其余两阵已败,你们还要打下去麽?”说罢,招手示意退开,魏野几人颓然坐地,大口喘息。像萧月这样的人根本不用去怀疑她的话,每一个能排进百战论道的高手都知道,尽管这不是正式的挑战,但他们每个人都在遵守着规矩。百战论道并没有甚麽规矩,而只是每个加入的人都希望用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的去击败每一个对手,这里没有恩怨,没有情感,只有胜负。这是个令人向往的信仰,每个人都甘愿被它驱使,甚至为此而献出生命。
诺大的宰相府院内,西面用担板放着两千三百多具尸体。韩德让给他们每一个人都洗净了身子,穿上了崭新的衣服,裹上了辽国的军旗,于是这麽多人甘愿为他卖命也就不足为奇了。东面放着一百三十多具尸体,每个人也都擦净了身体,穿上了汉人最美丽优雅的长衫。张少英被高正送回来时,韩德让正坐在大殿内与南府宰相耶律奴瓜下棋。殿下站着三十多人的高手,这儿每个人的百战论道排名都在一百之前,这还只是内院的,守护在宰相府的高手一共有一百零一人。这是个简单的数字,但是要将这样的数字聚集起来,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这本身就需要一股魄力而不是金钱。内侍抬来了长桌,高正将张少英放了上去,韩德让看了看。他并没见过张少英,但他的画像他却看过。所有人都很诧异,为甚麽韩德让甚麽都不问就抛下棋局去看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丞相在下棋的时候从不会放下手中的棋子,除了萧后,连耶律帝都自觉在外面等待。尤其是张少英胸骨塌陷,气若游丝,大丞相的医术虽然高明,却没人相信伤成这样还能就得活。
内侍取来了药箱,韩德让也知道救不活,但他还是要去救,他是那种追求意境的高人。他虽不属于百战论道,却对百战论道的每一个人都熟悉,尤其是纵横派。姬灵霜竟然让他救,必知道他有这样的能力。他只知道尽力去救,救不救的活他根本不关心。姬灵霜勉力在马车上调息,院内的侍女将她扶了进来。她没有吵,也没有哭,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后面的人陆续进屋来,都有侍女招呼,内侍搬来案桌,铺垫。偌大的通明殿上有条不序,战斗已经结束,失败的人虽然可以动手,但他们宁死也不会再动手,那是耻辱,也是对自己身份的玷污。每个人坐下后都在调息,案桌上放了最好的茶,最好的酒,最好的金创药,最好的侍女包扎,最新的汉服。殿中除了姬灵霜沉重的呼吸,便只剩下衣襟簇簇的声音。韩德让将张少英的衣衫尽去,割开了张少英胸口,用内力吸出了淤血,清理了碎骨。张少英本就气若游丝,这时早已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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