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的挖参手艺已经很精湛,连带这株老丹参,八十三株乌岩丹参都是整须子,一丁点的毛病都挑不出来。
这样的技术在西府已然是出类拔萃的厉害,无可挑剔,当然,这也是在四百二十七鞭的鞭挞中煎熬出来的成绩。
毛病或许是有的,徐青补漏的这株老丹参看成色肯定是五年期,三年期、四年期都不会有这种暗紫色泽。
乌岩丹参最出名的地方就在这里,只要是五年期以上,乌岩丹参是越老越紫,滋阴补血的功效就越强,五十年期以上更是紫的发黑。
要想真正判断出是几年期,那还是得看茎上的轮,这个就和树木一样,多一年就多一个年轮。
徐青也是行家里手,他知道这颗乌岩丹参其实是很诡异的一年期,为了避免被人怀疑其中有玄机,挖出来时就用力拧掉了参茎,一点痕迹不留,让人看不出深浅。
这就算是一个毛病吧。
黄五财早已决定贪了徐青的这笔赏钱,故意漏过这一点,在簿子上登记为五年期的老丹参。
他将算盘一打,按规矩该赏给徐青三两六钱的嘉奖,可他却和徐青推诿道:“你今天下来的太晚了,准备的赏银已经发光,明天再来领吧。”
谁不知道黄五财就是一个下三滥的东西?
这笔钱对徐青来说同样很重要,他的修为已经停在炼精四重封顶的位置很久了,如果能有几两碎银,再加上手里的存银能买两粒补气丹,或许就能助他突破到炼精五重。
徐青隐忍的答道:“若是赏银都发光了,那就给个字据吧,我明日来领。”
黄五财微微一怔,没有想到徐青居然敢和他要字据,正要发飙,转念一想,就算是有字据,他不给,徐青还能怎么样?
他真的就将字据写了出来,只是语焉不详,仅说是今日欠银三两六钱,既不写明是赏银,也不写明是佣钱,更不签字画押,没有任何署名。
即便如此,黄五财还是不痛快,将字据拿捏在手里,眼珠微微一转就计上眉梢,恶毒的坏笑一声,阴森阴气的哼道:“我看你小子在山上磨蹭到天黑才下来,肯定没按好心,说不定就偷了几株丹参藏在身上!”
徐青心中警惕,辩解道:“管事明鉴,我这株老参比一般的老参都长,须子又多,很难挖,我是想挖个整须子,自然要多花费一点时间。”
黄五财估计也是这么回事,可他就是故意找茬,咒骂道:“你这龟孙子也别和我废话罗嗦,先让我搜身再说。”
说着这话,他就颇有一番想要活动身体的架势的站起身,人高马大的站在徐青面前,又将桌子上的那根粗黑皮鞭握在手里,恶狠狠的威胁着徐青。
徐青很清楚自己在西府的处境,现在也不是杀人灭口的好时机,就只能将随身的腰袋子丢在桌子上,张开双臂让黄五财搜查。
他只穿了一身破烂不堪的短褂,不用查也知道身上藏不了东西。
黄五财直接将他的腰袋子打开,发现里面居然有三两多的碎银子,还有家里的铜锁钥匙、一颗不知道来历的药丹丸子和一枚黑色玉符。
黄五财暗暗咬牙,忌恨死了。
徐青的家道虽已没落的厉害,祖上还是传下一栋很不错的小宅子,当初西府拿出所谓的他爹贪污府银的凭据,目的就是要吞掉这栋位置极佳的小宅。可惜,据说是有宗脉府的人暗中发话,西府才转而要挟徐青入府为奴,替父还债,一直未能没收此宅。
黄五财鼠眼一瞄又看中了那枚雕饰古怪的黑玉符,故意拿出来和徐青威吓道:“你一个卑贱如狗的四等家奴,哪里来的钱财买玉符,何况是这种连我都没有见过的黑色玉符,我看你肯定是在府里做事的时候偷的!先没收了,等以后查明再处置你。”
此物毕竟可能是一枚罕见的传功玉符,据说只有真正的玄门道统才会有这样的东西。
徐青不可能放弃。
他眼帘一垂,眼下虽然不是杀人的好机会,杀机依然暗浮,很平静的解答道:“这是我曾祖传下来的玉符。”
说着此话,他体内的精气悄然涌起,双手随之变得坚硬,目光则盯住黄五财的心脏。无论是从身高、速度,还是出力的角度来计算,一掌击穿心脏都是他最佳的选择。
“你曾祖?”
黄五财显然没有意识到徐青的杀机,仗着有府中的四公子撑腰,颇是嚣张的呸道:“你曾祖算个什么烂货东西,还不是死的和烂狗一样,我看你就是偷的!”
“找死!”
徐青的一身杀气凌厉毕露,双目神光如剑芒一般锋利的盯着黄五财,已然就要出手。
黄五财被吓了一颤,心里一惊,转而觉得自己也在四公子的指点下练过几手,真要厮杀,他一巴掌就能拍死徐青,当即就真的一个巴掌扇向徐青,骂道:“龟孙子……哎呦!”
徐青忽然一抬左手掐住黄五财的手腕,稍一用力,只用出半成力道就要捏断此人的手腕,他已经是炼精期第四重的封顶修为,体魄练的扎实,精气纯厚,半成力道也有数百斤的份量。
黄五财只有炼精二重的基础修为,怎能是徐青的对手,这才知道平日沉默挨打的徐青居然一直暗藏着自身的武道修为。
这人疼的一张肥脸都惨白变形,歪牙咧嘴的哭声哀叫,求饶道:“我这是……哎呦,我开玩笑,开玩笑!”
徐青不为所动,冰冷冷的伸出右手道:“将玉符还给我!”
他是非常冷静的想杀这个令他耳根不清净的鼠辈,但是刚才走了一个监工,杀了此人也无法彻底灭口,几经思索都找不到脱身之法。
此刻,他已经克制到了极致,也冷静到了极致。
“好,好!”
黄五财连声应承,立刻将那枚黑玉符放回腰袋中还给徐青。
徐青知道自己既然出手,以后难免会遭人报复,但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索性将事办完。
他继续追问黄五财道:“该我的那份赏银呢?”
“有,有,现在就有!”
黄五财本来就是坏绝种,又胆小如鼠的奸佞小人,此刻惊惶惊恐,什么都要答应。
徐青这才松开手,冷冷的注视黄五财,依旧是那番随时都能一掌拍死对方的神情阵势,黄五财胆颤心惊,只能将三两六钱的赏银也拿出来。
徐青冷漠的将那份字据撕碎,哼一声,快步走出西岭的丹参园。
夜色之下,银光如泉。
徐青握着这枚不惜暴露实力才保住的黑玉符,明知以后很快就会迎来杀生之祸,心中却是痛快。
以他的实力,两年前就能杀死黄五财这样的废物,忍耐这么久,他自己都未想到只是为了一块黑玉就前功尽弃。
身为家奴,他的生杀大权都操控在西府之中,如今有了炼精四重的修为,他就剩下两条路,一条路是还清所谓的父债,赎回自由身,只有这样才能参加宗脉弟子评考,但那四千两银子的债务加上利息,早已不是他能偿还的;另一条路就是冒险逃离乌岩城,避开西府暗中苦练,直到他实力足够自保之时再回来。
他一直计划的是后者,只是乌岩城紧邻南疆,周边数百里都是妖兽密布的艰险之路,往来外城的商道虽然安全,却都被四大武修世家控制,他想要逃出乌岩城谈何容易。
最低也要有炼精六重的修为。
所以即便再痛苦,他都必须再忍耐一段时间,否则出城六十里就是自寻死路,连最低的逃亡概率都没有。
在他十六年的人生中,他从未享受过曾祖担任西府家主之时的荣华富贵,在他出生后不久,修为深厚的祖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他年少时,即便是在最危险的威胁之下,父亲都尽可能的保护他的成长。此后的六年,他在西府中所遭受的所有折磨都只是将他磨砺的更为坚韧,让他变得更坚强,更锋利,更无畏。
在心海的世界里,他站在群山之巅振臂看着朝阳,俯览辽阔无边的世界,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他要永远的活下去,要做一个真正的最强者,没有人能再欺辱他。
不达目的,他誓不罢休。
四百二十七鞭抽挞出来的不仅是一个左耳失聪的残疾少年,不仅是一个被府中小姐踩断过四肢的苦难少年,也锤炼出一个凶狠无畏的少年,还有一颗堪比神金般坚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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