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远处有细微的车轮声响起,知道程衍彻底走了。
程岐这才转头,对秦之初道:“不急。”想了想,“只是我这几次来,见你总是愁苦着一张脸,别怪我多心,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秦之初不安的抬了下头,视线在她的脸上飞快的扫了扫,低低道:“属下一切安好,姑娘快进去,别叫属下为难。”
程岐不放弃,又道:“你这便是见外了,你好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虽然旁人不知,但你我心里都是有数的,而我程岐从来都是恩怨分明的性子,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若有难处尽管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说到这里,秦之初的表情又是一变,程岐眼中一亮,心说自己想的没错,这秦之初果然是遇到难事了,遂又连连逼问几番。
可谁知道,这秦之初就是个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性子,明明能解困的贵人就在面前,也口口声声答应了会帮忙,但他就是没办法提出来。
“姑娘。”
关键时刻,还是右边的同伴替他道:“姑娘好心,便救救之初的妹妹吧。”
同伴一开口,秦之初猛地抬头,一脸的怪罪。
“你…”他不快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又飞快的用话堵住程岐的嘴,“姑娘别听他胡说八道,属下妹妹无恙,您还是快进去吧。”
程岐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便继续问那个同伴,他自是什么都说了。
原来秦之初自打救了自己之后,虽得程老夫人照应留了下来,但到底是给韩岄上了眼药,那人便刻意为难,不但月响减去了三分之二,更是不许锡平的任何一家药行给他生了肺病的妹妹诊治,那可怜的女孩儿很快病入膏肓命悬一线。
那同伴说的轻描淡写,但程岐听完,几乎快要气炸了肺,都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尤为毒,最毒妇人心。
这句话放在韩岄身上,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总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在那些无辜人的身上,欺软怕硬,算什么英雄好汉。
“秦之初,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帮你。”程岐冷静道,“我现在立刻派人去国公府,叫人把你妹妹接到我们家济心药坊看病,一切费用我都不收,你午后有空的话,也赶回去看一眼,什么都没有家人重要。”
程岐都说到这份上了,秦之初咬了咬牙,干脆拱手道:“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属下万死难报,请受属下一拜!”
说罢,就要给程岐跪下。
程岐如何会让他跪,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他的手臂。
对面的同伴一惊。
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朱雀楼里,侍卫和秀女素来要保持距离,是一定要保障那上京皇帝的头上,一丝绿意都不能出现的,也就是说,程岐不该碰他。
可也赶巧,有人来的比她晚,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韩岄瞧着程岐扶着秦之初的胳膊,眼底兴奋的冒出火来,她可是巴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三个时辰都捏着程岐的短,立刻道:“真是好景色。”
秦之初一惊,忙挣开程岐的手,规规矩矩的俯身跪在地上。
“给岐姑娘和岄姑娘请安。”他道。
“你就别装了。”韩岄踢群走近,冷屑道,“方才我都看到了,牵个手你侬我侬依依不舍得,现在又装出这副模样,给谁看。”
只是扶下胳膊,就被说成你侬我侬依依不舍,程岐还真是佩服韩岄那王者般的瞎掰能力,遂道:“果然是己所视物,所视之物皆着己色,这人要是心脏,看什么都脏,你不就是这般吗。”
韩岄脸色一变,又缓缓笑出来:“清者自清?你也配说这样的话。”
“我说什么话,不用你教。”
程岐冷眼。
韩岄蔑然的哼了一声,十分眼高于顶,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却在掠过秦之初的时候,抬脚狠狠的踩在他的手指上,那人闷哼一声,却只能咬牙忍下。
眼瞧着有血从秦之初的指缝间流出来,程岐皱眉,一把推开韩岄:“你鼻子上的两个洞是喘气儿用的吗?你踩在他的手上了!居然狠毒至此!”
韩岄一个踉跄,狠狠的撞在了半开着的门上,她刚说完授受不亲的事,也就没人敢扶她,这下撞得不轻,也就算是自食其果了。
“程岐你…”她疼的呲牙咧嘴,捂着自己的肩膀,笑的狰狞,“你还真是下死手啊,怎么?我踩这奴才的手,你心疼了?你看不下去了?”
程岐眼神泠然。
韩岄这话虽然是挑衅,为了激怒自己,但不难看出其中陷阱,不过是想往自己和秦之初身上泼脏水罢了,她咬了咬后牙,一股怒火压不住。
‘砰——’
旁边秦之初的同伴一下子愣住了。
方才只见程岐一把掐住韩岄脖子,将她死死的抵在那冷门上,砰地一声,想必韩岄的后脊必定青紫,而且看样子,程岐手上的力道不比撞门小。
韩岄瞪眼,她没想到。
平日里程岐就算动手,也是在没人的时候,最过分也只是当着其余秀女的面,今天竟然在朱雀楼的门口,掐自己的脖子!
“你…”她死攥着程岐的手臂,“你疯了!”
程岐愈发用力,那人无法挣脱,眼见着韩岄的脸色变得闷红,她才松了松,冷冰冰的说道:“韩岄,我可警告你,不要无事生非。”
说罢,一把扔开她,迈门槛进去了。
韩岄脱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狠狠的咳嗽了两声,为了泄愤,使出吃奶的劲儿踢了一脚旁边跪着的秦之初,只是她力气小,那人纹丝未动,她自己的脚踝却被震得发麻,气怒攻心,忍不住尖叫出来。
“程岐!”
韩岄艰难的站起来:“我要你命!”
刚走到一般的程岐闻言,停在院子中央,回头道:“那你过来啊。”
韩岄一下子停在原地,瞪眼踌躇。
程岐冷笑,转身进寝楼去。
“只会大呼小叫的废物。”
韩岄目送那人进去,胸口起伏猛烈,又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之初,随着脑海中一个阴谋的形成,心里的怒意也在逐渐减小,直至最后冷静下来。
“好,程岐。”
看我这回如何要你,生不如死。
…
…
今天是回朱雀楼的日子,所以没什么教习安排,冬日天黑的早,到了傍晚,众秀女便都齐齐洗漱准备睡了,马祯也是。
只是她回头,瞧着隔壁帐床上的程岐,那人盘腿坐着,毫无睡意。
“阿岫?”
马祯小声唤道:“你不睡吗?”
程岐是背对着她,手里拿着那瓶避红膏,闻言低低道:“你先睡吧,我还不怎么困,再坐一会儿就睡了。”
马祯没有多想,翻身睡去。
程岐谨慎的瞟了一眼二楼众秀女,确定大家都睡了,这才用食指蘸取了些瓶中的膏体,深吸一口气,涂在左手内腕守宫砂的位置上。
刚一涂上,那膏体是冰凉的,可几秒后,肌肤上突然传来一阵灼烧般的极端痛楚,那万针齐扎的感觉险些让她喊出来,很快,程岐的额头便蓄满了汗水,连着整条手臂都在颤抖麻木。
大抵是一刻钟后,那痛感消失,再看那守宫砂的位置肌肤,光滑洁白,那一点红已经毫无踪影可寻。
程岐眼中一喜,心说这果然是真的,随即,她穿上鞋,向楼下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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