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惊梦(1 / 2)

等我再一次清醒过来,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了。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如我所想一般,不是幽冥的地府,而是熟悉的破旧房梁。

清晨的阳光透过墙壁上小小的窗子照在我的床铺上,无数小小的尘埃在空气中静静飘荡,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下来。

是个雨季难得的好晴天。

我把脑袋贴到被子上,粗糙的布料磨砺着我的脸蛋

我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床上?脑袋昏昏沉沉,心里想着我应该是被一剑砍翻了才对。

难不成只是一场噩梦?

但我睡觉之前在干什么,我怎么一点儿记忆都没有?我是怎么回到了房间,又是谁给我换的衣服?

扭头四处张望,看不见牛头马面,唯一守护在我身边的只有一张破旧的太师椅。

对,只有一张椅子而已。

我心中了然,只能把那场搏斗当做真实的经历了,不然这椅子没法儿解释——我就算再脑袋有坑,也不至于费力气把师父的椅子扛上来。

不知道师父他去了哪里,但我也实在不好意思抱怨他对病人的照顾不周:毕竟这条命都是他捡回来的,总不能贪得无厌。

我躺在干燥的棉被里,试图把前一天发生的事情捋清楚——好像有个剑仙上门行凶,又被师父揍了回去;我好像死过一次,又好像没能死成。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和干瘪身躯,从手掌和之间传来粗糙的触感。

好在并没有什么血淋淋的伤口或者突兀的断裂之处。

师父是个会箍碗的箍心匠,可能也会箍人吧。

这么好的手艺不去当个郎中真是可惜了。

于是我不禁心下一喜:果然将来要纵横江湖叱咤风云的不是我的师弟,而是我本身!如今身上谜团的数量也差不多和说书人口中的“主角”们一样了:被杀过一次的血海深仇、隐居市井的邋遢师父、以及被师父踢飞然后又被他偷偷摸摸捡回来的宝剑,唯一欠缺的只剩下离家出走的契机了。

我从床榻上挣扎起身,拉过来被师父胡乱扔在床上的衣物。

很意外地,衣服上没有任何被剑光撕裂的缺口,仿佛那个雨夜的剑气和厮杀从来未曾存在过一般。

又或者本来就不存在,只是我的一场梦靥而已?

毕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可能真的有那飞天遁地的仙人,真有那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手段。

我晃晃悠悠下了楼,看见桌子上摆满豆浆油条肉包子,师父蹲在小马扎上满嘴油光,见我下了楼,鼓着腮帮子吐字不清:“起床了就赶紧吃饭干活儿。”

我一愣:他这也不像是挚爱亲人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之后该有的反应啊?正常来说重病之人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不该是房梁,而是亲人憔悴的脸和浓重的黑眼圈才对,那时候我应该投去一个虚弱的目光,而他则要用一个疲惫却温柔的笑容来迎接我。

眼下这番光景跟温馨或者重逢实在搭不上边儿,师父他满嘴油光大吃特吃,而我一脸茫然又带点痛心疾首,这个待遇仿佛我不是惨死了一遭而是大年三十出门疯玩了一宿。

我磨磨蹭蹭走到桌边,文文弱弱地拿起一只肉包子啃起来——不得不说肉包子真的好吃,薄皮大馅肉汁香浓,五枚大钱不打折。

要知道我们铺子向来生意惨淡,平日餐食少有油水,有钱去买肉包子的时候更是两个月难有一回,难得买一次还得是一人一个,端上一碗白饭把包子当成配菜仔细品尝。

个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因此我断定,师父他今天破费许多,必然大有蹊跷。

应该是为我接风洗尘吧?我松了一口气,心里稍微雀跃了些:师父他在照顾人上一直缺点儿心眼子,能想出来买包子安慰我也算是相当有分量了。

我嚼着包子,一嘴两用:“昨天那事儿?”

师父身形一颤,立马回答:“昨天你送那姑娘回家,路上淋了雨,回来就烧迷糊了,我跑了五条街去找的郎中抓药。”

他盯着我,仿佛邀功一般,手心朝上,五指虚抓一抖一抖:“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吗?五两银子!”

“整整五两!”他生怕我不知道五两银子有多大,把拳头伸向我的眼底下:“这么大一块儿!”

我心想这么大一块儿怕是五十两都有了,你别欺负我没见过银子啊。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差点给这糟老头带偏了。谁跟你说银子了?银子再好也没这条命好对不对?当然如果银子够多的话卖命也不是不能谈,但现在很明显不是那种少儿不宜官府也不宜的场合。

我纠正他的话头,试图往正确的道路上引导:“我不是在说那个,我是说……”

师父猛然一拍桌子,打断了我的话头,震得碗里的豆浆泛起涟漪:“郎中说了,淋雨加上倒春寒而已,你不用担心,两天就能痊愈不落病根,要是好不了我去找他赔钱,赔十倍!”

师父他绝对是故意的……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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