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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府司马衙门座落在府衙西侧,初升的朝阳照在府门前一左一右放置的铜匦上,拉出长长的黑影。
辰时末,从府门中走出四名小吏,先来到白色的铜匦边,其中两人各自从怀中掏出把铜钥,合在一起打开铜匦,取出里面的文牍放在手托的铜盘中。然后来到右边打来黑色的铜匦,里面居然有厚厚地一叠,取出后放在另一个铜盘,铜盘像铜匦一样刷着不同颜色的漆,不会搞混。
小吏们捧着铜盘来到大堂,向公案后的司马何锐施礼后,把铜盘放在公案上。自打重设铜匦后,司马的公事多了许多,每天面对乱七八糟的谏言、告密信,何锐厌烦透了。这些谏言多数是胡言乱语,或者自荐官职,至于告密信打击报复居多,要不就是捕风捉影,无事生非。
打了个哈欠,何锐将铜盘推給一旁侍立的录事参军王永庆,道:“老王啊,快点看,今天天不错,等会咱们出城转转,看看能不能打点什么野味,这几天跟着婆娘吃素,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王永庆快速地翻看完谏言,放回铜盘,吩咐身旁的小吏道:“存档备查。”
转脸看到另一个铜盘堆起老高的文牍,王永庆苦笑道:“天下本无事,自打这铜匦重启,平空添出许多事来。何司马,你看这厚厚一叠,没个把时辰是看不完的。”
拿起最上层的信,展开扫读,王永庆眼光一亮,笑道:“这封有意思,是告富罗县县令江安义的,说他逼死乡绅苏昌和。”
何锐伸手要过,看了一遍道:“状元郎江安义刚到富罗县就被人告了,看来他被人叫做‘二愣子’真没错,肯定是被人设计了,不过牵连到人命,事情可不小。操,城外去不成了,我得把这封告状信給赵刺史看看,让他拿主意。”
刚要起身,王永庆叫道:“大人且慢,这封也是告江县令的,说他草菅人命,当堂打死都头张朴天。”
何锐一愣,道:“你翻翻看,这里面有多少是告江安义的?”
一十三封,罪名诸多。何锐把这些告状信集在手中笑道:“有意思,江县令前几日不是行文说颜开辰贪赃枉法纵容恶霸嘛,这才几天,他也被人告了。哈哈,老王,跟我一起上府衙看热闹去。”
走在路上,何锐心中盘算,昨夜颜开辰到他家中,送了几件珍玩,价值在千两之上,含含糊糊地说请他为民做主,莫非在这里等着。
二十七个刺史中赵叔纶的年纪最轻,今年只有三十六岁,他是丰乐元年恩科的状元郎,石方真对他自然另眼相看。及第那年他被韦义深招为孙女婿,有了这位丞相强有力的臂助,赵叔纶先在都器监任监丞(正七品上),二年后转任彭原县令(上县,从六品上),三年后政绩出色,升任黔州别驾(从五品上),丰乐九年丽州刺史迁任工部侍郎,赵叔纶继任了丽州刺史(正四品下)。
对于江安义,赵刺史比旁人多一分了解,韦家的家书中常提到这个名字,江安义是京城的风云人物,虽然被贬到富罗县,赵叔纶却心知肚明,江安义圣眷正隆,来此可能有因。所以江安义上任拜见他时,赵叔纶分外客气,特意派出官兵护送他的家眷到任,便是想结下份香火良缘。
对于铜匦里的告状信,赵叔纶似信非信,说江安义草菅人命、逼死乡绅倒有可能,至于什么贪赃刮财、抢男霸女那叫扯谈,江家香水一年赢利多少,就是把富罗县所有的税赋給江安义,江安义也未必看得上。
轻轻地把信放在桌边,赵叔纶理了理短须,微笑地问何税道:“何司马,你怎么看?”
江安义来景阳府拜会上官的时候,送給赵叔纶十瓶香水,而何锐奉命派了百名官兵护送他的家人却只得了四瓶,不患寡而患不均,何锐认为江安义看不起他,所以对江安义并无好感。
有意沉吟片刻,何锐拱手道:“赵大人,依照铜匦制,这有告必察,何况这些状纸中有的还有署名,这是定要问个清楚的。”
“那就劳烦何大人你派人去查问,查问清楚后告我。”赵叔纶淡淡地吩咐道。
王永庆跟在何司马身后出了府衙,眉开眼笑地道:“何大人,发财的机会来了,听说那江安义很有钱,啧啧,有钱好啊,能花钱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