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铁汉的话音刚落,其他人不干了,一个个抢着要求参军,甚至有人撂下话,敢不让老子去,我就把你扔钢水里洗澡,正好省了往钢水里加炭了,一时间搞得气氛喧嚣无比。
可是,工长却为难了。他只念了前半段报纸,报纸的后半部分却没来得及念,就被工人们的热烈情绪给打断了。
“咱们主公说了,各处的工场、矿山,那是咱们南中的命脉所在。不能等闲视之。各处都可以动员,唯独工场矿山的工人不能动员入伍,非但不能入伍,还要增加人手来保证产量。”
“除了工场矿山之外,还有各处学堂的学生、研究所的先生们,都是禁止征召之列。”
“不行!咱们和那些学生不一样!那些学生、先生,那都是宝贝疙瘩,不去打仗那也是应该的!咱们这些人,都是吃着主公给的工食银子长大的。如今,人家打上门来了,就像学堂里先生说得,什么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面对着工人们的态度,工长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安慰大家说,“兄弟们,你们的要求我一定往上头去报。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大家也得等等。不过,这几天的产量和质量,不能马虎了!前面打仗了,咱们这些炼钢炼铁的,也正是显本事的时候了!”
钢铁厂、制造厂、兵工厂等处,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形。青壮年工人强烈要求动员入伍。并且,自行按照军中编制组织起来。经过几位总办的紧急磋商,决定先将这些热血汉子集结到一处,编制成军,同时向广州的国公府、向身在上海的李守汉本人发去紧急呈文,询问此事该如何处置。
数日后,李守汉的批复到了河静。这些工人,被编制成为一个旅。李守汉亲笔赐了一个番号,“南中工人旅。”和近卫旅一样,归他本人直接统领。
无独有偶,类似的情况,在各处港口的水手、码头工人当中也出现了。于是,“水手旅”,这个番号也出现在了南粤军的编制序列当中。
就在河静的工人们望着那面铁血军旗上金灿灿的工人旅字样儿欢呼兴奋,举杯庆祝之时,河静城区的征兵站也遇到了难题,一个金发碧眼的妹子来到了征兵站,还带了一支火铳,非要参军,并且还直接点名要求当散兵。要知道,散兵是在线列的两侧充当骚扰力量的存在,对枪法、战术动作水平、身体素质、心理素质要求都极高,一个女人要求去干这活,当真是千古奇闻。不过征兵站的官吏还是很客气,他们委婉的说道:“姑娘,军队很需要人,不过呢,女人当兵一般都是文艺兵医护兵。这样吧,您给我们表演一下,您是会唱歌还是会包扎伤口,这样我们也好帮你推荐。”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个姑娘当时就生气了,她说道:“我柳德妮才不屑于去干百灵鸟和大夫该去干的活,我的火铳可以两百步之外击碎敌人的头颅,我想去的是战场。”
“哈哈哈!”征兵站的人不禁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说:“姑娘,您别搞笑行不行,咱们好歹也都是玩过火铳的。又不是朝廷里那些文官,专门在笔头子上摇唇鼓舌的吹牛皮。据我所知,目前任何枪械都是瞄准人的脑袋能命中屁股就算是不错了,你还两百步打中别人脑袋,怕不是牛皮要吹破。”
柳德妮被哄笑气的脸色发红,她也不多说话,直接举枪瞄准了远处的灯笼,接着砰的一声,只听见哎呀一声,接着是一阵喧闹,一群人纷纷大喊:“抓刺客,抓刺客!保护夫人!有人要行刺夫人。“
突然的惊变让柳德妮和征兵处的官员同时愣住了,接着,一群人手持火铳包围了征兵处,然后一个士兵指着柳德妮说:“夫人,就是她,我看见是她开的枪,周围也没有其他人手持武器,她,应该就是刺客。”
说罢,另一个士兵上来就收缴了柳德妮的武器,其他士兵作势要把柳德妮绑起来,却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少夫人人说道:“莫慌,我先问一下再说。”说完这位贵妇人看了看柳德妮,然后问道:“姑娘,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泰西的人,我南粤军曾经叱责阿尔比昂的逆贼作乱,弑杀君父。据说他们的渠魁颇为不满,声言要给我南粤军一点颜色看看。不知道可是受了阿尔比昂人的指使?”话不多,却是绵里藏针,软中带硬。听得征兵站的官吏们不由得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这个要来投军的姑娘。一旦这个罪名坐实了,那可不是本人人头落地那么简单了,只怕全家老小都跑不了。
少夫人口中的阿尔比昂,就是英格兰。此时的英格兰,那位查理一世已经是快要到了身穿两件衬衣在伦敦街头找自己归宿的境况。而李守汉,自然要表示站在欧洲王室一边,对克伦威尔等权贵门阀谋逆之徒的无父无君行为表示谴责。当然,私下里,茶叶、瓷器、生猪、武器等等贸易活动却一点都没有收到影响,反而因为克伦威尔的崛起,英格兰内战规模的扩大,战争烈度的提高而出现了大幅度的增长。顺化港,满剌加港口等地,讲着一口英语的白皮难民也是越来越多。可是,两家的嘴仗,却是丝毫没有停止过。所以,柳德妮被怀疑是阿尔比昂派来的刺客,也是情理之中的。
柳德妮并没有慌乱,只是淡淡的说道:“我是来参军的,这几个不相信我两百步外能命中他人头颅,所以我就打了那个灯笼,没想到吓到了你。”
贵妇人于是问征兵处的人:“这个姑娘说的事情可属实?”在得到了明确的答复后,这个贵妇人一笑道:“没想到今日竟然得见泰西的女中豪杰,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李华樱,姑娘你的本名想必不是柳德妮,不知道可否告知原名。”
这一番话差点没把征兵处的人吓死,我去,李华樱怎么跑这来了,这幸好是没出事,要不然她那位杀得名字能治南洋小儿夜啼的第六天大魔王能饶了我们才怪。柳德妮可没有他们那么大惊小怪,她豪爽的回道:“我不是泰西人,父亲早就入了华夏籍,就在火铳厂工作,是制作铳管的。我原本叫柳德米拉,后来父亲说华夏人一般都是三个字两个字的名字,所以我的大名就是柳德妮。柳德米拉只是在家里叫的,就像是乳名一样。我倒是不介意跟你做朋友,只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大户人家的人,跟我这工匠之女做朋友,你就不怕辱没了身份?”
“看你这副相貌,黄头发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华夏苗裔。也难怪别人怀疑。”征兵站的一个吏目打着哈哈,为刚才这紧张的场面开脱。
“黄头发绿眼睛怎么了?三国里的孙权,不也是碧眼紫髯的?你能够说孙仲谋也不是华夏苗裔?不信我拿户籍册子来给你看看?!咱可是生在河静长在河静,从小念着主公的课本长大的!看你这个黑炭头样子,听听你的口音,叽里呱啦的,你不会是爪哇岛上的出身吧?”想不到,柳德妮的嘴巴和她的火铳一样厉害,几句话就把那个吏目给顶到了墙上翻着白眼。
李华樱见这姑娘不怕她,说话也很风趣,不禁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于是她说道:“父亲曾跟我说过,工匠技师,国之重器,不可轻视。所以啊,我才是高攀了,该介意是不是辱没身份的该是你才对。再说了,说起来,我父亲可是南中头号工匠。咱们从这份职业上算,也算是同行世交了。”
所谓话不在多,只是简单的交流,就拉近了两个女人的距离,互相之间居然很快有了亲切的感觉。卫兵一看主子来了兴致,自然不敢无理,连忙找来桌椅板凳瓜子茶水,让两个人能够更加愉快的聊天。一番互相介绍之后,李华樱问道:“刚才你那一铳,着实惊人,我见过的火铳也算是不少,但是从无如此精准之物,不知道你是从何得来?”
柳德妮自豪的拍了拍自己的火铳说:“这火铳,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我父亲从小就喜欢钻研火铳,经过数十年的琢磨,他发现,要想火铳打得准,枪膛就不能是光的,不然,弹丸出去了之后就乱翻跟头。所以,就要让它们像轨道马车那样,在轨道上跑。所以铳管里就要有轨道。这轨道就是膛线。当然,这玩意也不算什么秘密,弓箭要射的准,也得是旋转着射出去,问题就在于,这事太费事。我父亲本来也没想过要造一把这样的火铳,但是架不住我从小爱打猎啊,你也知道,就咱们那寻常火铳,瞄准脑袋能打中屁股都是运气,那一阵我每回打猎回来都是火冒三丈。后来父亲疼我,就自己日以继夜的在休息时间给自家火铳铳管里拉膛线,后来还不知道跟哪个科学院的人认识了,用上了一种叫底火的东西,反正我也不大懂了。总之,这火铳,是后装的线膛火铳,打的快,打得准,缺点就是这玩意独一无二,连子弹都是我父亲自己作的,要是寻常我打猎倒是还够用,但是上阵杀敌嘛,我一个人倒是没事,要是多几个人,那我父亲可真就是忙死也没办法了。
柳德妮的话说完,征兵处的官吏面露难色:“夫人,柳姑娘,柳姑娘的枪法我们深表佩服,问题是,这火铳有点鸡肋啊。不是说不好,而是天下独一无二。您想,这样的利器,柳姑娘又想做散兵去狙杀敌军军官。可是,她一起击毙了敌军将领,势必会引起敌军的注意,说不得,漫天箭雨,如潮水般的骑兵就杀将过来。她一支火铳,装填不利,如何应对?也就是说,没有队友可以去配合柳姑娘。要是只是让柳姑娘百步穿杨,那还得配上一个甲的火铳护卫她,要不然就白白浪费了战力。就我们的权力范围而言,我们只能向军队推荐普通士兵,无权推荐这种类似军官的人,所以。。。”
一番话说的柳德妮沉默了,她也明白,话说到这个地步,基本上是没希望了。但是,她忘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一看脸二拼爹啊,爹不能拼还有姐妹呢,李华樱哪里肯让新认识的姐妹失望,于是她开口说道:“我南中一直都是重视人才,绝不会埋没人才。既然柳姑娘是养由基,那我们不能连楚王都不如。我看这样吧,由我给前线将佐写一封推荐信,介绍柳姑娘的能力,暂且充当散兵队的代理队官。我听说清军喜欢列什么伏虎开山阵,将佐一般都在队后,距离较远,杀伤困难,这样柳姑娘就容易有用武之地。像辽贼那样的军队,军官一死,整队溃散都是常事,只要柳姑娘你是养由基,就不怕不能立功。另外我还要说一句,我也是女人。”
说完,便命人在茶水摊子寻了一副笔墨,当场给柳德妮写了一封推荐信。并且,在信封的背面画上了一个花押记号。
“你拿着这封信去找我七姨娘,她眼下在广州。她见了我的信自然会给你安排。如果她也安排不了,你就拿着这个。”说着,李华樱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上面雕工精巧的刻着一朵樱花,花瓣花蕊都是异常精巧。“去上海找我大姐。我就不信了,这军中之事,还有她们都料理不了的事!”
手中握着推荐信和信物,柳德妮有些发怔,看着李华樱的马车远去,她这才如梦方醒。
“这位李华樱姐姐,是什么人,说话口气如此之大?”
那个被她几句话挤兑得眼睛几乎冒出火来的吏目,很是没好气的用鼻子哼了一声,“哼!早就说你不是华夏苗裔了。连她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吹嘘什么自己生在河静长在河静!?”
“别废话!她到底是谁?”柳德妮漂亮得如同一泓秋水般绿色瞳孔一瞪,便要发作。倒是征兵站的站长颇为识趣,这位柳德妮,如今那也是通了天的人物,若是打点不好,回头她在二小姐面前说咱们几句,那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谁都知道,那位第六天大魔王,虽然杀得南洋造反的土人肝胆皆裂,闻名丧胆,但是,在这位二小姐面前,却是半个屁都放不出来。坊间传说,两个人动起手来,咱们的郡马爷可是打不过他这位夫人,经常是被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是咱们南粤军的二郡主,李华樱的名字,你没听说过?”征兵站站长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柳德妮,“也难怪,这位二小姐和大小姐不太一样。大小姐的名声,那是陆海两军都是无不拱手称是的。二小姐不擅长带兵,不过,据说拳脚兵器上的手段,却是家中的兄弟姐妹当中最为犀利的。你也是运气当真好,遇到了这位。她给你写了信,此事若是不成,那也就没有天理了。”
“什么,她是二小姐?那,她说的大姐,就是李华梅了?”柳德妮顿时有一种小粉丝要见到偶像的幸福感,眼睛里几乎都能看到小星星了。
“除了她,还能有谁?何况,还有七夫人的面子。”
因为李华樱的缘故,柳德妮的待遇顿时飞涨。第三天头上,便搭乘着往广州报送文书的飞剪船,来求见傲蕾一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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