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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哥,许久不见,清瘦了不少。”
大殿之内,黄太吉设摆了一桌酒宴招待客人。八道菜里倒是有六个是羊肉做的。为了招待李沛霆的到来,黄太吉命人专门宰杀了一只羊。
看了条案上摆着的几样菜,李沛霆撇撇嘴,吩咐人出去将自己带来的辎重当中取出食材,由随带来的厨师去烹饪。
“二弟是福气人,饮和食德,自奉丰厚。却是让你这个穷八哥望尘莫及了。”
面对着李沛霆的起居豪奢做派,黄太吉倒也不以为忤,只是口中自己调侃了一下自己,算是给自己解嘲。
看着原本肥胖的黑脸上因为骤然瘦下去而显得松懈了不少的皮肤,李沛霆看得出来,这场战火遍布了几乎整个辽西走廊的大战,对于黄太吉的压力也是巨大无匹的。
二人闲谈了几句,厨师将一桌丰盛的酒席准备停当。吴拜等人还要作势进行一番检查,却被黄太吉喝止住了。“李家二弟乃是朕与太祖高皇帝的旧日相识,更与朕是亲逾骨肉的兄弟,他若是想对朕不利,有的是机会下手,又何必冒这样的风险在饮食酒菜当中做手脚?退下去,你们也去休息吧!”
吴拜与图赖二人只得各自悻悻的转身便要离去,身后却传来了李沛霆的说话声:“八哥,此等忠勇之士却如何这般对待?二位将军,在下饮食有一个习惯,每餐菜肴必是一式两碗。若是担心你家主子的安全,不妨到外面一同品尝一下在下厨师的手艺如何。”
“朕之二弟赏赐尔等酒食。就快些谢过吧!”
黄太吉命吴拜、图赖等人领着十几个两黄旗将领下去享用那桌极为丰盛的酒食。片刻之后,便听得殿后隐约传来阵阵狼吞虎咽之声。听得这声音传来,不由得令李沛霆心中暗喜。
“你个黑胖子为了打这场大战。军中竟至窘迫至此,不信你不跳老子给你挖的坑!”
对于李沛霆出现在这明清双方你死我活的战场上。黄太吉也深知其中必定有着大图谋,否则,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如何肯明显穿过火线到自己这里来?须知,从当前的战局来看,清军在各个战场都尽显颓势,几乎都属于被明军压着打的局面。如果不出现奇迹,或是明军自己连出败笔的话,傻子都会看得出这场仗的胜负。
明军只要不败就是胜利。清军若是不败,那就是大败。很简单,明军的兵员物资能够保障他们消耗得起,虽然中原各地烽火连天流寇土寇遍地,但是大体上朝廷还是能够筹措到粮草银钱来供给大军。可是清军却不同,他们不能达到以战养战,用战利品来弥补消耗的话,绝对打不起。据黄太吉得到的密报,已经有蒙古人通过晋商的渠道悄悄的与明军取得联系。目的何在,用脚后跟去想都能想明白。不要告诉朕,你们是试图劝降明军!
但是,黄太吉又不能退。一旦他退了,等待他的就是军心的彻底崩溃,士气的一溃千里。那样一来,他和父亲努尔哈赤两代人数十年的心血就会落入不可收拾的局面。
他在等。等明军的动作出现瑕疵,等天气变得更加寒冷,那样的话,辽东的严寒天气和冰天雪地暴风会是他的天然盟友。
“二弟,如何有如此闲情逸致到这里来看你这个即将被锁拿进京问罪的八哥?”半是调侃,半是认真。黄太吉借着几杯酒遮盖着脸终于开始探询李沛霆的目的。
戏肉来了!李沛霆心中不由得一喜。他设计的明、清、南粤军三家在辽西走廊战场上的战略格局,即将迈出关键性的一步。
“小弟一介商贾。倒也是闲云野鹤之身。恰好行商到了辽东,听闻八哥领军在此。一时欣喜,便贸然前来。恰好遇到了八哥的部下从锦州调到广宁。想起当年之事,倒也令人不胜感怀。”
广宁,是李成梁的旧居所在,李沛霆的祖宅在此,遥想当年李家的繁华富丽,犹如过眼云烟一般。
“二弟,待愚兄拿下广宁城,便将当年的宁远伯府收拾出来完璧归赵如何?攻城之日,愚兄会传旨下去,禁止毁坏宁远伯府的一草一木,不得损毁伯爷当年的牌坊。”
两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各自在那里飚戏,很好的阐述着由表及里和又内而外的两个表演体系理论。表情语言动作无一不是十分到位,却又不显得做作,借以掩饰着自己的真实目的。
“八哥,何以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言语?”
李沛霆故作惊讶。
“贤弟,你不要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眼下辽东战场是个什么局势,瞒得过北京城里的崇祯,却瞒不过你。愚兄眼下军中粮草奇缺,物资匮乏。[.l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否则也不会你来了愚兄这里,愚兄这个名不副实的皇帝只能宰杀一头羊来款待你!”
“反观明军,却是士饱马腾,粮饷充足,器械精利。不说别的,光是此刻洪承畴摆在广宁城头的三门平辽大将军炮,就让愚兄头疼不已。原本朕还可以从山西商人那里获得些补给,但是现在,海路为宁远伯水师控制,陆路又是大军云集,愚兄上那里弄粮食去喂饱这十几万人?”
终于说到了点上了。
李沛霆端起酒杯来抿了一口,开始斟酌字句。
“唉!八哥所言不差,却也有所差池。要说北京城中的崇祯小儿为了这一次辽西大战竭尽全力,多方罗掘,却也不差。但是八哥您所说的所谓名不副实之言,却是令小弟不敢苟同了。”
“八哥这里,一声旨意出口,便是千百万人齐声唱诺。万死不辞。然崇祯那里,却是文官有文官的算盘,武将有武将的主意。阁老和太监绝对不会互相捧场。若是此战败了,只怕崇祯小儿的这番家业也就到了头了。”
“至于说小弟。便是借着这个档口,贩运些粮草兵器甲胄火药等物从崇祯小儿那里赚些银子,以求养家活口。”
听得李沛霆坦然承认,他是给明军提供粮草等物的,倒也不令黄太吉惊奇,对于这样两边来回跑,两边的银子都赚的商人行为,他也算是见得到了。更何况。李沛霆也是早就与他有着连绵不绝的生意往来。
“日前,明军各部驻防之地调整,原本驻扎松山的明军山西镇、大同镇、模范旅各一部,进驻锦州。如此一来,锦州城中的物资便相形见绌。小弟便接下了为锦州明军补给物资的这桩生意。完成了物资交割之后,小弟便来看望八哥了。”
听得大殿内传来李沛霆得意的声音,不由得令图赖眉毛一挑,手不由得去触碰腰间的刀柄。
屋子里的黄太吉却不像他的臣子那边容易激动,对于李沛霆这个显然是明军一大柱石的家伙和颜悦色,只管劝酒。吴拜和图赖等人在殿外只听得阵阵的欢笑声和酒杯碰撞声。
“二弟。如此风雪天气,又是运输粮草辎重,风波涉险的。想来着实辛苦了。来,愚兄借花献佛,咱们兄弟再干一杯!”黄太吉开始频频劝酒。
“八,八哥,你这话算是说的对!哪里能够不辛苦呢!?不过不辛苦的话又上哪里去赚银子?不是做兄弟的和你吹牛,离了你兄弟我,大明朝廷这几十万人马都得喝西北风去!”
“没有我姓李的,锦州城里的这些官军,上哪里去找这二十五万石上好的粮食、正宗南中火药四千桶、上好精制火铳一千二百支、各色火炮三十门。五万套棉衣,四千副甲胄。还有足够几万伤兵使用的救命包和刀伤药,至于说那些草料豆料食盐肉食之类的。我就不说了!”
也许是酒精上头了,李沛霆明显的有些兴奋。将自己运来补给锦州祖大寿、吴标所部兵马的辎重粮草武器等情况,说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在黄太吉面前炫耀自己的能力,反正这话声音很大,殿外的人们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令吴拜、图赖等人眼睛里冒出火来。
“东西不少,二弟,你的本事更大。”黄太吉这话确实是由衷而发。能够在短短的数日之内,迅速调集如此多的粮草给养武器弹药甲胄药品,这换了黄太吉手下的八家晋商,那是杀了他们也办不到的事情。
不过,这批物资显然已经吸引了黄太吉的巨大兴趣!眼下对于黄太吉来说,第一缺少的是粮食,第二缺少的是兵力!为了保证一线战兵能够吃饱,黄太吉已经带头每天只吃一顿干的了,顶多晚上再来点稀粥充饥。若是能够夺取李沛霆说的这许多物资,不说是全军能够放开肚皮吃几个月,就是那些救命包和药材,能够将多少伤兵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让他们重新变成龙精虎猛的战士?
按照每人每天消耗1500克粮食来算,锦州城中的数万明军和家眷百姓,便是照着眼下明军的兵力总数计算,通扯十三万人马一天就要消耗2500石(一石取78k,一斤取650)粮食,一个月就是75000石,话说怎么也得准备三个月的粮食吧?这么一来据点里至少要囤积225000石粮食。如果李沛霆所说的这二十五石粮食被皇太极拿到手的话,清军起码两个月可以敞开肚皮吃了。
“二弟,你是如何将这许多粮草辎重运到锦州城中的?说出来也让为兄长长见识?”黄太吉的胖脸上满是诚恳神色。
但是,李沛霆醉意可掬的脸庞上却是一脸的坏笑,“八,八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打算从我嘴里,问,问出来,你的锦州长壕是不是有漏洞。实话告诉你,老子才没有那么大胆子敢输送这么多的东西到锦州城下呢!那些东西,都,都在小凌河口的小凌河城里堆着呢!我只管拿了交割的凭据回去领取我的货价便是。咱们光棍不断人财路!我走了,那些看守的军官和兵丁才好放心大胆的发财不是!”
水过地皮湿,对于明军之中的经手粮草辎重。看管仓库这些差使当中的黑幕关节,黄太吉不说是了如指掌也是心中有数,这些东西堆在小凌河城中。只怕那里的官军,一个个会吃得满嘴流油。二十五万石粮米真正到了锦州城中的,能够有二十万石就不错了。
“二十万石?八哥,你忒也的善良了!我的船队刚刚到了娘娘宫水面,把守的参将就派人弄走了四条大船将近一万石粮米,此刻就放在了小凌河城中的关帝庙里,说是预借的军粮。你妈的,你部下不过二千余人,还有一半多都是卫所兵。战兵和家丁不过数百人,上哪去吃得完这一万石粮米?这明摆在眼前的事情,就是明火执仗的抢啊!”
几杯酒下去,李沛霆明显的不胜酒力,伏在桌上睡着了。
黄太吉招呼李沛霆的从人进来,扶着“朕的兄弟”到偏殿去休息。面色凝重的对一拥而进的吴拜、图赖等人一一扫视过去。
“他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