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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怎么办?快将她弄下来呀!”景芙蓉急得六神无主,这个玉镯子,着实惹眼,若是没叫人看见还好,若是叫人认出来,那么她与太子哥哥之间的关系可就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不过就是一只玉镯子罢了,也不至这般焦焦躁躁的!到底是姑娘家,没点儿矜持像什么话呢?”太后忍了笑在一旁衬话道。
景芙蓉闻言,一时语塞,就听太后又紧接着道:“芙蓉啊,方才你说的话可就差也了!歌儿既然说她已经对太子死心,你又何苦揪着这个玉镯子不放?况且,如今皇上已经定了指婚,那歌儿如今便是钦定的瑜王妃了!既然已是钦定的瑜王妃,那怎么还能与其他男子有不清不白的牵扯?若是有心之人,听了你方才的话,怕还以为你这是在极力撮合歌儿与太子呢!更有甚者,许不定就还以为歌儿与太子藕断丝连!若是传出了什么莫须有的风声,你这话不就是给修儿叩了一顶帽子?”
太后越是说,景芙蓉越是听得心惊,竟没想到她随意的一句话,竟然会有这般严重的祸患,就听太后接着道:“哀家一向疼爱修儿,若是有谁人敢伤害修儿分毫,哀家定不饶她!哪怕是芙蓉你,若是伤害了修儿,即便是无心之言,哀家也不容许,也绝不会轻饶了你!所以以后这话也再不许妄言了,今日哀家听过也就罢了,只当是你年稚,无心之言。若是以后再让哀家听见了,可绝不会像今日这般饶了你了!”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字字带锋。景芙蓉听了登时不安地起身来,向着太后战战兢兢地跪拜在地上,一脸的慌乱。
“太后教训的是!方才是芙蓉不懂事,全是芙蓉的无心之言,芙蓉知错!”
太后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反问:“哦?你可知你这是错在了哪儿?”
芙蓉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不安地低头道:“芙蓉错就错在不该听信坊间传言,云歌妹妹既然已是皇上钦定的瑜王妃,那便必不会再与太子有什么瓜葛!是芙蓉不懂事,胡言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你既知道这是皇上钦定的指婚,那便更不该说方才那一番话了!若是叫皇上听见了,只怕他还以为你这是对皇命不满!”
芙蓉身子一颤,惊得抬眸连连摇头,心惊胆战地解释:“芙蓉不敢!芙蓉不敢!皇帝伯伯圣明,芙蓉哪敢质疑皇帝伯伯的皇命!望太后明鉴!”
她心下慌乱不已,哪知她方才不过无心之言,竟会带来这般祸患!然而她也是暗自懊恼,太过自诩聪明,竟在太后与瑜王爷面前撮合慕容云歌与太子,太后这般疼爱瑜王,只怕此刻心中因此恼火着呢!
若是因为慕容云歌而得罪了太后,那可不值得了!
太后叹息了一声,故作生气道:“哀家了解你的为人,也知晓你这是无心之言,可芙蓉你要记住,你终归是出身皇家的人,平日里言行举止,都必须谨记皇家命训,出口前先再三思量,免得祸从口出!如今在哀家面前倒也没什么,若是叫别人听去了,还不知如何像修儿与歌儿呢!芙蓉,你说哀家说的可对?”
芙蓉心中委屈,然而面上却仍旧乖顺地连连点头,不敢违抗太后的意思。“是!太后教训的是!还请太后与王爷原谅芙蓉无心的过错!”
“行了!你起来吧!今日哀家便不追究你这无心之错了!”
太后说着,微微侧了身望向云歌,抓过了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眉开眼笑。“哀家今日见到歌儿甚是开心!这几日皇帝没少跟哀家念叨修儿的婚事!依哀家看,这婚事就这么定了吧!”
说着,她又托起纳兰修的手,将云歌的手放了下去,无不感叹地道:“芙蓉呀,你不觉得这两孩子在一起,挺相配的?”
景芙蓉望去,只见云歌的手静静地搭在纳兰修的手上,两只手交叠纠缠,男人的手特有的有力而宽厚,骨节分明,棱角清秀,而纳兰修的五指却也不同于男人的粗犷,修长纤直,白皙如玉,美到极致,而云歌的手则小巧纤丽,婀娜柔软,指尖更是透着一点儿粉晕,嫩生生的,衬着纳兰修的手,竟有种说不出的美韵。
不知为何,她明明对纳兰修毫无感情,然而太后将云歌的手交到纳兰修手中时,景芙蓉的心竟莫名有些抽痛,顿觉眼前这美得过分的画面着实刺人眼目!
云歌直觉得指尖碰触到那手的时候,指尖所触及到的却是一片冰凉,没有丝毫的温度,一阵沁人心脾的寒意自指尖一路绵延传递心口,他的手很凉,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今逼近盛夏,日头炎热,他的手却仍是这般冷,看来真如传言的那样,是一个病罐子。
她拧了眉心,视线又落在男人一双腿上,听闻当年后宫一场大火,他不仅被大火毁去了容貌,一双腿更是被断去的垣木压断,落了伤残至今未好。
倘若不是那一场劫难,如今的瑜王爷也定不会落得如此地步,来娶一个天下人都嗤笑“不贞不洁”的女子。这些年来,想必若不是景元帝宠爱保护,只怕这个瑜王在后宫定是日子煎熬。
此时此刻,就连云歌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眼中一闪纵逝的怜惜,纳兰修却看了个一清二楚,向来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脸上终究有了一丝波纹,眼中的冰华也起了一丝丝龟裂。
她方才眼中闪过的,可是怜惜?
她……在怜惜他?
这可算是关心?
纳兰修心中微微错神。自从母妃过世之后,这十几年来,所有人看他的眼神,怜悯、可怜、憎恨、仇视、轻蔑、鄙夷……甚至是排挤,讥笑,却不曾有过像云歌看他时这般温暖温柔的眼神。即便是一瞬闪过,很快便消散不见,然而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心间竟莫名流过暖意。
纳兰修剑眉微挑,不自禁地收了手指,轻轻地将云歌的手包容在掌心,指尖轻轻地揉按着她的手背。
云歌一怔,面色不由得有些僵硬。莫说是牵手了,就是与男子亲近都不曾有过,然而对于与异性的亲密,她心中到底有些隔阂。她上一世不曾对何人动过情,因此爱情这两个字在她心中,不过是一个很陌生的向往。
因此她一时竟有些愣了住。
太后瞧着这画面,怎么看心里怎么欢喜,她偷偷地瞥了一眼纳兰修,见他面孔上不见以往的疏冷,唇线柔和,唇角微微勾勒,即便铁面遮住了容颜,然而一双凤眸却不同往日的冷漠与冰意,眼中深处,竟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太后不禁动容,沉默了良久,也将手轻轻地覆了上去,一脸的欣慰,意味悠长地感慨万分:“齐贵妃过世也有十二年了吧?”
纳兰修静默片刻,点了点头。“是。”
“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倘若你母妃还在时,此刻能看到这样的一景,只怕心底也宽慰了呢!”太后满意地望着眼前两只交缠的手,脸上难掩笑容。
纳兰修依是沉默,然而唇畔却牵起浅浅的弧度,显然心情不错。
太后又紧接着道:“修儿,依哀家看啊,这婚事也不能再拖延了!改日哀家便请奏了皇上,命人仔细地挑选个良辰吉日,修儿也可以准备准备,让瑜王府派人上相府去议亲了!这修儿的婚事,可是绝不容许怠慢的,哀家要亲自操持,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不求轰轰烈烈,但也不能太寒碜了,太失体面!”
说着,顿了顿,太后又看向了云歌。“歌儿,你心意如何?”
云歌看了看太后,又缓缓地望向纳兰修,蓦地,慢慢地将手从他的掌中挣脱而出。
纳兰修眉间微凝,随着那片柔软的抽离,掌心仍旧余有她的温度,心下竟莫名生出一丝不舍。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静静地看向了云歌。
太后见此,也是一惊,而景芙蓉也是有些诧异地望向云歌。
“歌丫头,你这是……”
云歌沉默良久,看向了太后,不紧不慢地道:“既然太后方才问歌儿心意,那歌儿自然要将心意表明!”
“嗯……”太后心紧跟着提起,这瑜王的婚事,她竟比他更是操神。云歌这般说,她自然想要听听云歌是什么心意,因此全神贯注地看向了她。
云歌轻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歌儿不愿意。”
“什么……”尽管有猜测到这个答案,然而太后仍旧是一懵,面色微滞,显然是没及时反应过来,“你……方才说什么?”
“歌儿不愿意嫁给王爷。”云歌又将话说得更是清楚。
太后惊愕,然而心中很快生出一丝不快来,话音透出几分沁凉。“你说……你不愿意?”
云歌重重点头,没有丝毫顾虑与迟钝。
太后见她竟当着她的面也不留丝毫情面,更是心头微恼。难不成她看走了眼,这个慕容云歌也是那等势力眼的女子?还是真如景芙蓉所说,这个慕容云歌心中还是惦记着太子的,说是不想着太子也不过是卖弄小女儿家的矫情劲儿,在太子面前耍欲情故纵的手段,想借此挽回太子的心?
太后越是想,越是生气。想来也如此,万千女子,又是哪一个不对太子妃没有欲求?太子妃,可是未来西凉江山的一国之母,太子一朝登基,便母仪天下,这等富贵荣耀,多少女子求之不得!
想她如今是后宫权位最高的女子,太后之位,纵观天下,不是什么女子都能够坐得稳当的!能够坐上这个位置,心腹里没有些城府与心计,怕是早晚一身狼狈。而她到了这般年岁,能够从当年一个小小的秀女,直到如今的后宫之主,在后宫雄踞地位那么多年,也算是历经女子间的阴谋诡计,见多了心计攻防,也看尽了为了争宠而使的卑鄙伎俩。这种欲情故纵的手段,在后宫之中是她玩剩下的!
若真是如此,那她还真真是看错了眼!
太后眸光微冷,口吻冰冷至极。“你不愿意?你为何不愿意?”顿了顿,她又咄咄相逼,“莫非你真如芙蓉所说的,还对太子挂念不下,而不过是使这欲情故纵的伎俩,还等着太子回心转意,娶你立太子妃?!”
云歌怔了怔,然而很快便又平静下来。太后的咄咄相逼,一句句都如锋利的剑,太过刺耳然而看得出来,她全都都是一心向着瑜王。在后宫之中,太后宠爱瑜王进了骨子里,而自己方才说的话,也着实太过不给太后情面,太后恼羞成怒,也在情理之中。
见云歌不语,太后心头更是失望,摇了摇头叹道:“歌丫头,看来是哀家真的错看了你!还是说你当真如那些势力的女子一般,只看重繁华而不重内心?你莫非是嫌弃修儿双腿落残,容貌俱毁,你心中嫌弃,这才不愿意的!还是说比起瑜王妃,你更想当太子妃?一朝凤仪天下,与太子共享江山繁荣?”
太后的话中,讥讽意味严重,而景芙蓉却莫名有些心虚,总觉得太后这一番话,无疑是将她也给说了进去。
她正是嫌弃瑜王的伤残,嫌弃瑜王被毁的容貌,这才不愿意嫁进瑜王府。可平心而论,到底又有哪个女子,能够不嫌弃一个男人的容貌与残疾?即便没有容卿,她也不会嫁给瑜王这样的男子!
云歌轻浅一笑。“太后,你说的话,未免过激。”
“过激?哀家说的话哪里过激了?”太后瞪了她一眼,又想起什么,怀疑地问道,“还是说你心里已经有了别的男人?”
“心中有人的,怕不是我。”云歌静静地看向了纳兰修,勾唇一笑,“听闻王爷身边有一女子,甚得王爷宠爱与垂青。尽管至今没有名分,然而凤美人宠冠瑜王府,几年如一。”
太后一听,脸色随即变得莫名复杂。
而纳兰修眸色微深,却是淡淡一笑,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云歌又看着太后道:“太后,恕云歌直言,自古女儿心,都是不尽相同!太后固然身份何其尊贵,却也是女子,大抵也是同云歌一样,有着同样的心思。固然有些女子年轻心稚,渴求繁华荣贵,然而心底深处,却仍旧奢望着能够跟自己深爱的男人,一心一意,长相厮守,白头到老!老时子孙承欢膝下,即便归隐田园,却也是人生幸事!云歌虽是个俗人,也追求人生繁华,可在感情这事儿上,却不求一生富贵,但求一人心,白首莫相离!一生相伴,荣华与共!”
但求一人心,白首莫相离!
太后一听,饶是故作镇定,心神却仍旧止不住的震撼!能够同心爱的男人只此一心,白首到老,这是多么美好的向往!然而对于出身帝王家的人而言,这份向往却是个奢望!自古以来,能够一心一意厮守终身的有情人,难能可贵!
太后怔了良久,半晌都不曾回过神来。她也曾年轻过,爱慕着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可终究是天不遂人愿,她进了宫,成了秀女,一朝承恩雨泽,被册封为妃,一步步地爬到如今的位置。尽管表面风光,却无人看到她背后一路爬来的曲折血路,更无人清楚,她心中一直掩埋着一个女儿梦,那便是和心爱的男子,白首不离!
云歌一笑,又接着道:“云歌不是嫌弃王爷,而是王爷并非是云歌在等的那个男人。云歌等的男人,是能够同我同甘共苦,执手到老的男子,是那个心中只有云歌一人的男子,是那个牵起我的手,便执手一生的男子!云歌在等!而在此之前,云歌谁也不愿嫁。”
纳兰修闻言,身子莫名一僵,心神间有些莫名的复杂。
云歌看向了他,淡淡道:“如今瑜王既然有了凤美人,那便不是云歌在等的那个人了。所以太后问云歌心意,云歌已经表露清楚了。”
太后又是怔了良久,张了张口,却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来。她心中又是急,又是哭笑不得。这个丫头竟以为凤倾当真是修儿的心上人!她此刻多想告诉云歌,凤美人在瑜王府受宠,也不过是表面而已,实际上,她甚至是个……然而她却不能说。
如今修儿的身份,不能曝露,谁人都不能!
慕容云歌,自也不例外!
云歌见太后沉默,挑了挑眉。“太后,云歌可是说错了什么?”
太后愣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你说的……没错……可丫头,你想清楚,自古出身帝王家的男人,又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舍弃一片繁华?”
“真正的真情,便是守得住繁华,耐得住寂寞。”云歌云淡风轻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