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 2)

“我的小阿迦烈,眼睛里只该有长空和草原。”耳边女人唱歌一样的话语仿佛有魔力,像是海潮,淹没了她的视听和头脑,她机械地策马狂奔,张着嘴静默无声地尖叫,睁着眼面无表情地流泪,掌心被缰绳勒得青红交错,血丝渗出来,染红了金色的狼刀。

回去。赤云回去。回去!回哪里去?回哪里去…赤云…你…你慢些跑。

停下来啊!不要。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我还活着吗?还是死了?

该是死了吧。或者说……其实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区别呢?没有用了。……我……要去哪儿呢?

大家,大家好像都不在了啊。一人一马在星夜跑过下霜的草原,涉过浮冰的暗河。

不远不近的鹰唳像是在嚎丧。绒花飞溅,这一次是满眼的红色。追风的小狼永远失去了她的草原。

一个年岁尚幼、未经世事、从来都被保护得很好的人,经历这样极端的惨变之后,该有怎样的反应呢?

阿迦烈不知道别人,只觉得自己骑着赤云,一直跑一直跑,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

恍如还在梦中。心头最重最沉的,是没着没落的茫然孤独,竟压过了所有的惊惧、仇恨、惨痛、离丧。

再后来,是寒冷和饥饿。像切肤的刀刃一般,摩擦她的胃和骨骼。她太小了,极其单薄的生命还没能赋予她理解这一夜惊变前因后果的能力,也尚未给她想明白从今以后一个人该何去何从的头脑。

如同一只羽翼未丰的幼鸟,从来只知道无忧无虑扑着翅,然后某一天它安恬地睁开眼,发现安乐窝突然燃起了火。

它的一切都在火里。跑吧,逃吧。本能让它凉薄地、果断地、仓皇地、跌跌撞撞地走了,头也不回。

倘若上天给它活下去的机缘,给它飞起来的羽翼,给它一万个侥幸,这幼鸟还会飞回来吗?

那一夜之后,过去了很多天,又或者是很多年。反正后面的事情,如掬水捧沙,哗啦啦就流过去,她印象不深了。

也不在意。等她真正想明白自己在那一天究竟弄丢了什么,她却已经身不由己,走上了另一条莫测的路。

没有终点,也不能停下。不知来处,也不会回头。赤马泣血,金刀流泪。

可是她没有血,也没有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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