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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便到了群花盛开的季节。高矮立攀,竞相绽放,缤纷满目、众香盈怀。廊亭已被藤叶妆点为翠绿,淡紫的花串挂满了屋檐。四周的大树上也被染成各色,白的、粉的、红的、黄的。微风吹过,落英缤纷。
春花一开,山中的璞生翠也到了采摘时节。但今年廊亭上藤蔓涨势过猛,百里素雪想趁机打掉一些春芽,可又不想误了茶期,遂有些犯难。萧恒自告奋勇,由自己来为藤蔓打芽摘芯,让百里素雪放心去采茶。百里素雪欣然同意,遂一大早就出了门。山间茶树均是野生,分布零散,采摘颇为费时,所以百里素雪预计今日傍晚方归。
给藤蔓打芽是个精细活,需要仔细地分辨后才能下手。一大片的藤蔓,足让萧恒忙活了大半天,直到黄昏才做完。
将打掉的枝芽全部掩埋好后,萧恒坐在亭中,自己泡了一壶茶,边喝茶、边看风景,边等百里素雪归来。少时,一阵小调在山林中响起,不一会儿,史娇奴便蹦跳着从林中走来,看到只有萧恒一人,便问道:“师傅还没有回来么?”
萧恒道:“她去采茶了,估计要入夜才回。”
史娇奴点点头,就想回自己屋中修炼,却听萧恒道:“你刚才哼的,好像是西慕草原马拉集附近的牧歌么。你是那里的人么?”
史娇奴道:“是啊!前辈您去过马拉集呀!”
萧恒点头道:“都快百年啦。当年我游历之时,还在集子上住过几日呢。”
“一百年前啊!那个时候我爷爷的爷爷可能才刚出生呢!”史娇奴惊讶道,这个数字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了!
萧恒笑着将她招到身边,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啦?跟着师傅修道几年了?”
史娇奴道:“晚辈今年才十八岁,跟随师傅也才九年不满。”
萧恒点头道:“九年不到能有此修为,说明你十分努力啊。”
听到萧恒赞赏,史娇奴心中高兴,遂打开了话匣子,说道:“这都要感谢师傅的栽培。要是没有师傅的话,我现在可能还在给老爷家做牛做马呢!”
萧恒奇道:“怎么回事?”
史娇奴道:“我的爹娘从前都是人家的仆人。我爹给老爷牧马放羊,我娘则要伺候老爷一家的起居寝食。就连‘史娇奴’这个名字,都是老爷给起的。从我会走路开始,每天就要帮着母亲起早贪黑地干这干那,时不时还会受到少爷、小姐的嘲笑和欺负。直到我九岁的那天,师傅碰巧从老爷家经过,她见我可怜,便把我带上了锁妖山,做了弟子。多亏了师傅,我才不用一生为奴。而且师傅对我可好了!我听说宗派里是禁止弟子回家探望的,但是师傅她还是允许我每半年回家看一次。老爷他见我上山当了仙人,也不敢再使唤我爹娘了,反而还送了他们几头牲畜,还了他们自由身。所以啊,师傅可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呢!”
萧恒点头笑道:“这确实像师姐会做的事情。”接着他话锋一转,问道:“那你来山上后,看你师傅过得可好么?”
史娇奴道:“当然好啦!师傅每日就忙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心情一直都很好呢!啊,对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说道:“不过,师傅也经常会心情不好。这时候,师傅就会唱一首歌,然后拿出一颗珠子盯着看。就是上次师傅叫我给您的那颗。”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前辈,你说师傅是不是在想您啊?”
萧恒哪里会被这小女孩问住,也不接她的话,而是问道:“你师傅唱的歌是不是‘皎皎鸿鹄’那首?”
史娇奴点头道:“对对,就是这首。前辈你果然知道啊!”说着,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
萧恒笑笑,仍然没接她的话茬,又问道:“那你可知道你师傅的头发是怎么变白的么?”
史娇奴皱眉摇头道:“这事我可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师傅时,她的头发就是白的。后来我也问过师傅,为什么头发会变白,而面容没有衰老。但师傅总是避而不答,久而久之我也就不敢问了。”
“哦。”萧恒失望地点了点头。
“不过……”史娇奴接着说道:“从前曾有过一位年纪大的师兄说起过此事。他说他曾亲眼目睹过师傅头发变白的一幕!不过他说得太玄了,我们几个师兄弟都觉得他有些倚老卖老,在胡言乱语。这个师兄他两年前就化灵作古了。”
萧恒道:“他年纪已经那么大了?”
史娇奴道:“他修为也不高,化灵时大概一百二十多岁吧。据他说,师傅头发变白已经六十多年了。”
萧恒道:“他是怎么说的?你讲给我听听。我看看他是不是在胡说。”
史娇奴道:
“他说,那是体修第二次开战之前,宗派当时还在库沁山上。他是个记名弟子,那天正好帮人跑腿,到师傅的亘心水苑。他刚把储物袋交给师傅,正要行礼离开。[www..l]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红色光柱从天而降,正照在师傅身上,紧接着,一道白光从师傅的印堂穴冲出,攀着红光飞天而走!
这些事都发生在眨眼刹那之间。还不待人反应,天上红白光柱就已消失。然后师傅就瘫倒在地,昏迷不醒。当时,师傅的几名入室弟子都在,他们连忙上前查看,却发现师傅身上并没有一处伤痕,以为没有大碍。哪料,师傅的满头黑发就在他们眼前,一根一根地变白了!而且师傅的身体和面容也变得很憔悴。之后,宗里的仙君都过来看过,但就是没人说得出师傅何处有异。师傅静养了几日后,便行动如常。这件事大家也就不再管了。
前辈,您说这么蹊跷的事情,可能是真的么?当初那个师兄还说,这件事发生时,师傅的三名入室弟子都在,都看到了。可后来又说,这三个人都在战争中战死了。所以这件事情也就死无对证了。前辈,您说他说的话是真的么?前辈?”史娇奴见萧恒听得发愣,遂大声呼唤了几声。
“啊?”萧恒被她一叫才缓过神来,却问道:“你那个师兄他有没有说过,这件事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什么时候啊?我想想。”史娇奴低着头努力回想了一下,说道:“肯定是在和体修第二次开战之前。然后,然后,对了,是在并派大会之后!嗯,好像是并派大会之后一年!”
她的话语如同炸雷,直震得萧恒竟失手将茶杯摔落,跌了个粉碎。
史娇奴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前辈您怎么了?”
萧恒闻听,强打精神、故作镇定道:“哦,没什么,刚才不注意罢了。”
史娇奴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这时,萧恒仙识中察觉百里素雪归来,遂对史娇奴道:“依我看来,这个传言玄之又玄,乃是无稽之谈的鬼话,不足为信。”
史娇奴听萧恒赞同自己的看法,遂高兴道:“就是么!我就说这是那个师兄老糊涂了,瞎吹牛的!”
萧恒笑笑,说道:“你师父回来了,你快点去迎接她吧。”
“好!”史娇奴答应一声,便开心地跑去迎接师傅了。
史娇奴一走,萧恒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方才史娇奴描绘的红白两道光柱,正与当年自己使用生生造化符时的情景一模一样!不言自明,定是因为自己使用了生生造化符,所以才使得百里素雪黑发变白。这恐怕就是她所说的“代价”!
她不惜损毁自己身体,仍坚持赠与自己灵符,其用情之深可见一斑!一想到此处,萧恒心中五味杂陈,既温馨感动,又后悔伤心。不过木已成舟,再做多想也是无用,关键是当下要如何处置。萧恒思量一番,决定还是先不将此事告知百里素雪,免得让她以为自己是为了报恩才来找她的。他见到百里素雪师徒二人正有说有笑地朝自己走来,遂又换上笑脸,迎出亭去。
随后三月,萧恒将心事尽皆深藏,不漏半点口风,依然如往常一样陪着百里素雪悠闲度日,只在夜晚分别后修炼片刻。但百里素雪心思是何等聪颖。她见萧恒此番竟在己处停歇数月,更无离期,便将他此行的来意猜了个八九分,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哀愁,始终游移不定,在萧恒面前尚能保持微笑,但当独自一人之时,却免不了要长叹几声。
待春季已过,始有虫鸣。谢非非和蔡香二人来到亘心小筑拜访。刚一见面,谢非非见萧恒和百里素雪并肩出迎,张口便想向二人道喜。萧恒见势不妙,忙挤眉弄眼阻止。谢非非见状,硬是一通乱扯岔开了话题。百里素雪不明就里,先向他二人道喜后,便请入竹厅落座。
谢、蔡二人言说他们是从真华派而来,先去见过了林意诚。此时的真华派驻扎在守妖山,与梁渠源分立锁妖山南北。林意诚听说萧恒归来甚是欣喜,但无奈身负重任不能擅离职守,遂只能叫谢非非带好问候。
萧恒闻听林意诚不能亲来相见,心中难免有些失落。谢非非则说上次见面仓促,未能尽兴,遂取出灵酒邀萧恒对饮。酒过三巡,二人均是微醺,兴致勃勃,天南海北地乱侃起来。
蔡香见这两人酒后胡言,就拉着百里素雪来到院外崖边,小心地试探这几个月来的情况。百里素雪知道蔡香心思,也不隐瞒,照实说了,却就是不提心中所想。最后,蔡香实在忍不住,便将当日与萧恒相遇之事细讲一番,对百里素雪明言,萧恒此番来寻她,就是为了表明心意。百里素雪听罢,只是微笑着说“知道”。蔡香见了更加心急,便问百里素雪的心意到底怎样。连问三遍,百里素雪才勉强说出“并非佳偶”四字。之后,不论蔡香怎么劝说,她也只是摇头。蔡香见她如此倔强,也只得放弃,改聊其他。
谢、蔡夫妇在亘心小筑总共叨扰了五日。除第一日男子皆醉、女子皆叹外,余下四日,四人结伴而游,有说有笑,好不快活。(WWW..l)可等谢、蔡夫妇一走,山崖上又只剩下两人,便略显寂寞了。
百里素雪本来就为萧恒之事烦恼,那日蔡香一番言语,更是让她心中烦乱,加之随后又连续阴雨,遂显得有些闷闷不乐。萧恒见状,数次故作滑稽,想为其解忧,却都收效甚微。
这一日,萧恒心神不定,打坐修炼总是静不下心。他估莫着时间已过黎明,遂收了功法,向窗外看去。只见屋外仍是一片昏暗,下了十日的大雨还在继续,“哗哗啦啦”的,惹人烦乱。忽得,他看到竹亭中似有模糊人影,仙识一扫却是百里素雪。
萧恒心道:“这昏天暗地的,亭中有何风景好看?唉,怕是她又心情不佳吧。”遂起身离座,出了房间,朝竹亭走去。他微运罡盾,故而一滴雨也没有淋到。待走到竹亭下,只见百里素雪背对自己而立。由于连日大雨,亭上紫藤早就挂满了水,没有了挡雨的功效。雨水顺着叶尖淌落在百里素雪身上,将她淋得透湿,连发梢都不住得向下滴水。一身素袍紧贴身上,纤瘦的身躯尽显风中。萧恒一看顿生怜惜。
她一定是在发呆,连萧恒站在身后都没有察觉,仍是默默地眺望着山下的一片混沌。萧恒祭出一张火护符贴在百里素雪身上,柔声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百里素雪一惊,遂觉一股暖意及身,回过神来,自己已被一个淡红色的护罩裹住,衣服上水汽缓缓蒸腾,少时便全干透。她见是萧恒,自然不能说出心中所愁,便道:“雨下太久,屋中有些憋闷,就出来透透气。”
她所答非所问,萧恒也不好再问,就顺着说道:“是啊,整日乌云压顶,我也觉得心情烦躁,打坐练功也不能专心。这可怎么办好呢?”
百里素雪道:“这还能怎么办?只能等老天开恩,雨过天晴才行吧。”
萧恒道:“不然。此处有雨,别处可不一定有。不若师姐同我一起去那没雨之地,避上一避如何?”
百里素雪四顾望望,摇头道:“这雨云铺天盖地的,不知覆盖几百里世界。无雨之地太遥远啦!”
萧恒笑道:“非也,非也,六七里便到。”说着,他御空飞出亭外,悬浮半空,伸出右手,目光柔和,邀百里素雪同往。
百里素雪与他四目相对,当下会意,摇头笑笑,祭出御穹符,翩翩飞出竹亭,犹豫了一下,才握住了萧恒的手,来到萧恒身旁。萧恒道声“走”,两人遂顶着大雨,径直朝天空飞去。
没飞多高,就冲进了雨云。云中寒冷而迷蒙,不时有刺目的闪电在身旁闪过。接踵而至的,就是震耳欲聋的雷鸣。百里素雪有些害怕,将萧恒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云层虽厚,可二人速度更快,不消多时就飞出了朦胧。一出雨云,金光便直刺入眼中。百里素雪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待稍觉适应,才又睁开。
铺天盖地的大雨已被甩在脚下,云上的世界一片晴朗。初升的太阳照耀在东方。当空而望,下方的云海浩瀚而壮美。且看那莫测的层积云,翻卷奔腾好似大海中凝固的波涛,巍峨屹立恍如大地上流动的山川。朝阳的光辉洒在其上,火红遍染、金边尽镶,无边无际,占据了整个世界。伴以雨云中回荡的“隆隆”雷声,更显雄浑。
二人观之,顿觉心胸开阔、精神舒畅,一扫下界的憋闷。萧恒看着百里素雪舒展的面容,笑着说道:“如何?如此佳处,师姐以前都不知道吧?”
百里素雪道:“云上景色,以前御空时,也曾见过不少。但直接从雨中飞出,倒是从没有过。此景美妙之处,正在于反差。若无下方豪雨的压抑,也无从展现这云海的开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