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岚秋一番话,不仅是狠狠地打了清辉阁掌柜的脸面,更是唤起了众人为数不多的记忆。年岁稍小的还好,经历过恐慌的勋贵们,却是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个苍老,却始终站的笔直的身影。
旁的不说,他们的命和如今的安稳可都是老爷子换来的,光这一点,便足够让他们相信老爷子后人的忠肝义胆。
中卫军的兵将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自是不知晓这么个人士,但都是有血性的汉子,平生最佩服的,自然也是这般豪杰。人家老爷子为国捐躯,死后竟是被人打着不忠不孝的名号折辱,光想着便觉得可恨,因而汉子们如狼似虎的目光,瞬时间又回到了清辉阁掌柜的身上。
清辉阁掌柜原本就因这突然冒出、打乱自己计划的人颇为恼火,如今被下了面子,更是气的牙痒痒,被中卫军众人的视线忽的一骇,当下什么也管不住了,指着许岚秋便口不择言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我等说的是丽人坊不敬圣上一事,与梁太傅何干,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胡搅蛮缠些什么?也亏你带个面纱,定是知道自己见不得人,那还杵着碍什么事,还不快滚开!”
许岚秋几乎要被气笑了,梁景元可是梁太傅的孙儿,如何没有关系,再说了,明明是清辉阁掌柜自己先欺辱到人的头上,竟是说旁人胡搅蛮缠?
即是如此,许岚秋也不必顾忌着什么面子,直直地开口嘲讽:“我带着面纱,自是因为待字闺中,要守着不得随意示人。毕竟周遭人多了去,我们姑娘家,也是要脸面不是?”
丽人坊先前宣传的阵仗够大,今日来的勋贵夫人和小姐们,自是不少,人一多便容易出岔子,因而不只是许岚秋,稍微有些身份的勋贵们,面上都戴了层轻透的纱。
清辉阁掌柜只想着针对许岚秋,也图着一时嘴快,竟是不经意间,将周遭带了面纱的勋贵一并得罪了。
许岚秋张口表示讽刺她不要脸面,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看了眼丽人坊挑选的姑娘们,又是好一通讽刺:“不仅是我,我们丽人坊,做的也是正经营生,要售卖的服饰衣物,自然是给各位贵妇人贵小姐的。诚然我们宣扬的手段花哨了些,却是诚心十足的,便是选的姑娘,也是正正经经的良家女子。”
许岚秋对着梁景元点了点头,这才锐利地盯着清辉阁掌柜看:“我们少东家心善,请了姑娘们,自然是要为她们清誉着想,给她们面纱也是为着这个,缘何到了清辉阁掌柜这你边,却变成了姑娘们自甘下贱了?难不成穿了身丽人坊的衣裳,便是下九流的戏子了?那些个看中了这些服饰的夫人小姐们,岂不是也叫你轻慢了去?”
话音刚落,清辉阁掌柜心中便大呼不妙,僵着脑袋一看,果真是瞧见了周遭勋贵夫人们冒火的眼睛。
许岚秋这话说的着实戳心窝子,她直白的告诉众人,他们丽人坊赚的就是贵人的钱,为此不惜寻来姑娘假扮贵人穿着衣物展示,但他们也是尊敬贵人的,各种礼数一样不少,倒是这清辉阁掌柜,开口表示下贱腌臜,这台子上的姑娘们不干净,那她们扮演的真正的贵人呢?因着这些表演看中了某一件衣裳的夫人或是小姐呢?
原本众人也只是凑个热闹,如今被许岚秋这么一提,瞬时间带入了进去,被一低贱平民羞辱的愤慨一瞬间盈满了心头,看向清辉阁掌柜的眼神,自然是不善至极。
此番诛心,不止是回击了清辉阁掌柜先前对他们丽人坊姑娘的侮辱,更是让勋贵们对这清辉阁的印象急转直下,即便是清辉阁掌柜如何急切的挽回,折辱的事实已被钉死,今后断不会有勋贵多去光临了。
清辉阁掌柜自然可以为自己辩驳,她出身市井,口才本就不错,然而许岚秋却半点机会也不给她。
眼瞅着人就要高声喊出“你放屁”这三个字了,许岚秋却是陡然提高了音量,锋芒一闪竟是将人骇了回去。
“再者!”许岚秋死死地盯着清辉阁掌柜,抬步靠近了一些,“梁公子这些日子为着丽人坊换匾一事尽心尽力,断不能做出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他都不知道丽人坊的成衣之中,出了龙纹袍和凤衫,你一个清辉阁的外人,又是如何知道的这般详细?还时时刻刻针对着我们的姑娘,断定那有失体统的服饰便是穿在她们身上似的!”
这一问,自然是问到了点子上。梁景元忠孝之后,又是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的文人,自然是不会不知道龙纹袍和凤山代表着什么。除非他想将自己一家都拖累致死,不然绝不可能在自己的铺子里安置这么个东西。
而且中卫军与京兆府的官兵们进门时,梁公子也只是迷茫过后,便一派坦然,断定自己店中没有这般东西,还放任官爷搜店,弄的满地狼籍也是没有一丝辩驳,只有在姑娘们清誉受到威胁的时候才出来辩驳一二,怎么看也不像是真正大不敬之人。
反倒是清辉阁掌柜,官爷是她带过来的,进了铺子之后,便一直咄咄逼人,张嘴便是污言秽语,直直地将人钉死,只怕丽人坊此番逃脱了,定是有鬼的。
联想到丽人坊无清辉阁相同的行当,自己清辉阁掌柜背后徐家过去日子做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众人心下都有了计较。
他们虽爱看热闹,但却是不傻,许岚秋都说的如此明显了,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各种的关系。
中卫军什长面色尤为难看,他们怀着满腔愤慨过来,为的自然是除去对圣上不忠不敬之人,交谈间几经听信了清辉阁掌柜的话,只差对着丽人坊的姑娘们动粗。
如今看来,竟是被人当了枪使,事后还要背上草菅人命粗俗猥琐的骂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