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精卫恨海用石填
洪水肆虏龙心寒
淹山毁土人遭难
庙里菩萨苦无言
蛇虫獐兔鸟飞绝
风雨雷电助洪威
异人神功惊神鬼
水中救人蛟龙飞
夜阑人静,流水也无声,只有黄果古树周围,不时闪跃起一二点小小的黑影,那就是才七八岁的勾红明在偷练轻功,自从他妈服毒自杀后,小小的脑子里就死死记住了他妈生前教给他的武功秘笈,他不敢公开练习,他明白,他目前只是记住了功夫的招势,根本算不得功夫,他必须装傻示弱,来拨得人们对他的同情,白天吃在永泰家,夜晚,就一个人守在自己的房子里,偷练易容术和各式功夫,就是伙伴们欺侮他,他也只是忍辱求全,完全一副弱不胜衣的样子。
颜永章也被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卧薪尝胆的骨气而折服,几次都想给他指点一下,但他都没有,因为,他祖涂天星的内功心法与鬼影门的内功心法截然不同,他不想弄巧成拙而害了他,只好就这样让他悄无声息地成长吧。
七八岁的小红明就这样吃在永泰家,住在他自己的家,时间慢慢地过去。可是,天有不测的风云,故做示弱反而更加遭人欺凌,这不,几个大孩子就在黄果古树下追奔逐北地殴打着他,马双慧见了,赶紧拦阻,并一把拉起他,说孩子,婶婶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在你身边,你愿不愿意去林场和君儿新儿一块学知识呢?
勾红明知道,自己还很小,远不能自立,还必须继续示弱下去,才能忍者自安,暗练妈妈遗传下的神功,日后才能出人头地,一吐心中多年的羞辱。他茫然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双慧把勾红明带到林场颜永章处,君儿、新儿都用不欢迎的眼光看着勾红明,颜永章也略显尴尬,双慧对两个孩子笑笑,转身对颜永章说:唉!大哥,难啦,大人还领我们家的情,可那不懂事的娃娃就招呼不住了,这不,刚才几个大一点的娃娃打他一个人,衣服裤子都被撕烂了,头上,脸上,手上都给抓起了血痕,要不是我回家,还不知打成啥样呢。
永章叹息了一声说:人弃而我不弃,人恨唯我怜,这是圣人才做得到的事呀,弟妹能有超凡人的善心,大哥我还有何话可说呢?双慧一笑,说:大哥愿意帮我们一并收下这个孩子,我替红明先感谢大哥了。颜永章说:不过,大哥可把话说在前头,这得看他本人的天赋了,让他与两个孩子一起学点文化,但你或永泰必须早晨送来,晚上接走,若嫌麻烦,就带走,不说了。双慧说:大哥刚才还誇我是圣人哩,即是圣人,还有什么不可为的呢?说完,拉过身边的红明:来,孩子,快叫老表叔。小红明明白妈妈死后,爸爸哥哥都在监狱里,剩下他孤单一人,只有颜永泰和马双慧对他好,管他吃,管他穿,别的大人对他都是怪怪的眼神,往昔的小伙都与他成了仇,现在双慧婶婶要把他送在颜永章处,而且,晚上回家,又可暗练自己的功夫,他当然是愿意的,他摸着身上的血痕,劫劫地对颜永章喊道:老表叔。
颜永章看着这可怜的孩子,想起反标一案,是自己设计逼着他妈暴露了特务身份而自杀,为二傻傻的死,又将他后爸送进了监狱,可怜的孩子成了无家的狗,挨饿又挨打,不管怎样说,欧阳艳丽年青时与自己的妻子和自己是交往的,其中还夹着她那不明不白的爱和恨,现在抛开不同的政治立场,不计较欧阳艳丽对自己由爱而来的恨,只拾起她那曾经对自己那酸酸的情,又道是:人死不计仇,就为这些,将勾红明白天留在了身边。这就是标准的东郭先生似的人物,明知他们怀里温暖着的是一条毒蛇,却还要用心地去温暖它,马双慧不能对一个人洞悉先机,可颜永章非常人,虽然他已预感勾红明非善良之人,但,用他内心的话说难道就这样扼杀他于成长的摇篮中?难道后天就不能改变他的先天恶意?即使如此,这也许就是天意,如果真是天意,那人意就不可违天意了。
颜永章观察到红明有时总是望着他,不禁问道:红明,你心里是不是有话藏着?红明点点头,颜永章笑了,说:小小年纪是不应该有啥心思藏在心里的,说吧,是啥话?红明问:我爸爸妈妈常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难道为自己的人,都是坏人吗?颜永章更没有想到,近朱则赤,近墨则黑,这话在红明身上应验得如此的明显呀!他不是哲学家,宽广的话题无边无际,与小孩子辩得明说得清么?
红明继续问:老表叔,你这样大的岁数了,你认识金笔鬼影人吗?他现在还活着吗?他是谁?颜永章简直是震惊了,听红明的口气,完全把他妈的死归罪在金笔鬼影人身上,他细细地打量红明,想起这小子的心机和智慧,暗暗在心里惊叹,这孩子将来不成英雄,便是祸害一方的枭雄了,好一阵他才平静心态,说:孩子,你不应该想着金笔鬼影人的事,你现在是应该好好地读书,知识才是力量,有了很好的知识,你才能明辩是非,知道吗?红明眨眨眼睛,看看老表叔,最后才不情愿地拿起笔,本子,到屋里与君儿新儿写字去了。这一年秋,颜永泰送勾红明上了大队小学一年级,只有节假日,才到他老表叔处学习。时间一晃就到了公元的一九年七月十二日,这天上午,颜永章在屋里守着正在出麻针的勾红明,外面君儿新儿在大喊:大伯,草丛中有好多蛇在乱跑呀!还有树上的小鸟也在乱飞乱叫哩,好奇怪呀!颜永章听了这话,心中更加焦急,他心里清楚,几天前他就观察到泥虫蚂蚁那不正常的反应,预感到将要发特大洪水了,看来这灾难就在今天或明天了,这可怎么办?红明正处在绝对的避风期,农村人把孩子出麻针当成一件生死危险的事情看待,他叫两个孩子轻轻地走进屋来,说:大伯给你俩讲一个故事:传说在很早以前,有一个云游和尚,来到一个村庄,见蛇虫飞鸟乱窜乱飞乱叫,他预感将有重大灾难降临这个村庄,于是他就劝说人们离开村庄,搬到高坡上去,人们不信他的话,看河里无波无浪,看天空,万里无云,都说他是个疯和尚,人们照常吃饭睡觉,没有人理他,眼看灾难已经罩在人们的头顶了,和尚无法,当众劝说无效,就一头撞在树上,以死来叫人们相信他的话。
当大家扶起他来时,和尚用尽最后一口气说:不要管我,赶快离开就死了。人们感觉和尚绝不会无缘无故以死来逼大家走,于是,留下几个还在坚信沒有灾难的人掩埋和尚,其余人连夜带着值钱的东西,离开了村庄。
第二天,天刚刚发亮,人们在高坡上看到村庄已经被洪水淹得没了影,留下的人全部淹死,人们这才感激起和尚来,为了纪念和尚救了众人的恩德,人们一代又一代地把这个故事传了下来。
新儿口快,忙问:大伯,是不是我们这里也要遭灾难了?
颜永章点点头,又果断地说:我们现在要抓紧时间,把红明转移到对河岸新儿家,让你妈妈帮着照料,然后转来催促大家搬家!
君儿问:大伯,你不是说红明哥怕风吗?
颜永章说:是呀!但只要风吹不着就行。
新儿说:这还不容易,用被子或棉絮把他包裹起来,我们三人把他抬走,不就行了吗?
颜永章说对!就这样,不然,我们都无法行动。
于是,三个人轻手轻脚地将红明包裹起来,君儿推开门,一时狂风四起,乌云已经布满了天空,继而轰轰的雷声驱赶着更多的乌云压来,雷电乱闪着将雨层拉扯得更低,惊耳骇人。颜永章抱着由两条棉被裹着的红明站在门口,望着大雨快来的天,新儿把唯一的一件雨衣盖在棉被上,颜永章看了两个小孩一眼,坚定地说:走!
于是,三人护着红明如鱼般穿梭在狂风掀起树浪的林场中,抗拒着惊人的雷声,乱闪的雷电,随即如旋风般地出了林场,飘上河堤,来到涪江河边,看着已经涨了很高的河水,被风刮起阵阵洪浪,上游又传来“哗哗”如压而来的雨声,情况十分的紧迫,颜永章看着在狂风和大雨中颤抖的林场,被雷声雷电撕扯着,象巨大的动物,发出无奈的痛苦呻吟,再看宽宽的河面,惊涛骇浪,私营渡船早靠避风处不见了踪影。
突然,一只鱼船在波浪上似一片落叶,一起一落,向下漂流。早有君儿新儿钻入河中,朝小鱼船如飘般地游去,颜永章顾不了密密的雨水打在身上,虽说两个孩子学会了水中搏击术,但这是在猛涨的洪水中呀!他看了会,也暗暗惊叹两个孩子那鱼猫子的身法,几个猛扎就到了河中间,在小鱼船两边各露出小平头和羊角辫子来,鱼船迅速地掉过头来,朝颜永章所在的岸边逆流而来,他欣慰地笑了,然后轻轻揭开雨衣一角,见红明睁大惊恐的双眼,他笑了一下说:孩子,别怕,我们一定把你送到安全之地。
他盖好雨衣,喊道:君儿新儿,将船掉头。喊话中,那鱼船象驴推磨一般,一下就掉转了头,只见颜永章抱紧裹着的红明,从河堤上朝河的上空飘然跃起,在河面上翻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落在小小的鱼船上。
打在船头上的雨声,狂风掀起的浪涛声,还有那轰轰的雷声,君儿新儿为大伯的喝彩声,掩没了雨衣下红明的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