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封锁了何老师自杀的消息,网上发表的一切和何老师相关的新闻都被下线了,本地报纸也没有任何相关的报道,全校教师和学生都被告知,禁止发表相关言论,包括在群。
大学英语教研室工作群一片寂静,聊天群亦如此。没有只言片语,没有悼念,没有表示多么遗憾多么可惜之类的任何言论。
没有人表露出一丁点的悔意。
一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不见了。似乎她从未来过,学生或老师,没有人记得她曾经意气风发地站在讲台上,仰望未来,以为自己会顺顺利利地教下去,做一辈子的教师。
没有人知道漆黑的夜里,她翻出泛黄的贺卡和信件,学生写给她的温暖问候,内心涌上的幸福和痛楚没有人知道,在下乡扶贫的日子里,她的同行,同学校的行政人员,把她被停课撤岗的事情告诉村民,在乡下呆着的那几个月,被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民背后或当面讥讽,她心里面的难堪和不甘没有人记得你的巧笑嫣然,你固执的穿衣打扮风格,你宁缺毋滥的恋爱观。
甚至你的死,你挚爱着的学生,他们早已远走他乡,散落天涯海角,无人得知。
无人怀念,无人问津。
没有人记得你是谁,经历过怎样的苦难和心痛。
你的死,没有任何意义。
2015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本来梧桐市地处西南,即使冬天也没有几天遭受冷空气侵袭,建宁这些年买的为数不多的几件棉衣、羽绒服,如果一天换一件穿,穿不完一遍,冬天就过去了。
可是这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寒冷特别的漫长。建宁把小车停在街边,他们一直没买车库,所以总是四处兜转满大街找停车位。
15年春天,梧桐市新上任了一位市长,大动干戈地修路,给街道铺上沥青混凝土翻新花圃。
道路没修好之前,街边的停车位被交警摆放了禁停通告,禁止停车。因为停车位比找对象还难找,顺安和建宁各买了一辆电动车上下班开。小车在街边找到一个停车位占坑之后,十天半个月都不愿意挪地,实在是一车位难求啊!
开着电动车上班真冷!早上北风呼呼地吹,风无孔不入地钻进建宁的脖子,后背,前胸,戴着手套的双手,从吹起的裙摆处溜进她的大腿和臀部。她老是怀疑电动车是不是被雨淋湿了,为什么身体和电动车接触的地方总是那么冰?
因为寒冷,她每次上完课就急匆匆地开着车往家赶,恨不得自己有一双翅膀可以迅速飞回家,关上门,一天、一辈子都不要再出门了。
家才是自己永远的避风港。
有一次星期三下午,她开着电动车回学校开会,路上堵了几分钟的车,加上她临出门时磨蹭了一会,赶到开会的地点时只听到院长说的三个字“散会了!”
原来是个只有十分钟的短会,并无什么要紧事,只是警醒一下教职员工要远离宗教邪教组织而已。本来宗教邪教就和她的生活没有什么交集,开不开会都没有什么影响,不过开会迟到、缺勤是会被扣分的。
去秘书那里签到后,她有点晕乎乎地跟着大家走出教室,又晕乎乎地下楼来到了一楼平地处。上课铃声已经响了十多分钟,依然有迟到的学生匆匆忙忙地往教室赶,有一个学生走得太匆忙,撞上她,手里拿的课本散落一地。
她头脑凌乱地冲着学生说“对不起”,弯下腰去帮学生捡书。
学生一边说“不用了,我自己来”,一边动作快捷地把书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