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上方,几个小弯后面,站着几匹灰色的狼,正在低头喝着水,小溪对面有一些更小的妖兽,匆匆忙忙的喝了水便离开了,几头灰狼似乎吃饱了,兴趣缺缺的看了一眼。
小溪里有一些小鱼,等阶非常的低,是最常见的那种灵鱼,成群结队的,在水里游来游去。
云竹坐到水边,伸手进到水里,一条小鱼犹如迷失了方向一样,晕头转向的进入云竹的手中,蹦跶了几下。
霍海城站在后面看着,本以为会和之前一样,云大夫自己玩便好了,谁知道站了一会儿,云大夫便看向他,将他叫过去了。
“怎么了?”
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云竹朝他笑了笑,“霍前辈,这里可有什么高山?瀑布?我们玩水吧。”
“不,不是来驯马的吗?”
霍海城有点转不过弯来,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偏偏他又舍不得扫了云大夫的兴,只能回,“若我没记错,西边有一座雪峰,雪水融化,的确有处瀑布。”
云竹将手上的小鱼放回去,溪水冰凉,很是舒服,“霍前辈要来玩一下吗?”
“不了。”
霍海城不觉得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水罢了,又不是小孩子。
温润的眸子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回复,听到他的拒绝,眼里刚染上一丝失落,霍海城便走过去了,“云大夫今日有些不同。”
想要哄你开心啊,小笨孩,偏偏你总是不配合,老放不开。
他将手放到水里,没什么感觉,云竹只是让他撤掉灵力,什么都不做。
霍海城依言做了,溪水的冷意爬满了手掌,这些水是雪峰留下来的,即便是阳光照耀下,流动的水依旧很冷,却莫名的让霍海城赶到有些舒爽。
“以前最喜欢玩水了,只是老师总不让。”云竹想到什么,一边笑一边将鞋袜脱了放进去,“只要我们去游泳,回家不是被骂就是被打。”
“为何?”
“水太危险了,每年我们那边,总有一两个不听话的孩子”
他没说完,霍海城便懂了他的意思,却又不明白,“是水里有什么妖兽吗?族里的长辈为何不去清掉?还是你们跑出了族地?”
云竹笑了笑,“差不多吧。”
这么看来,云大夫小时候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霍海城看着他平静的侧脸,便是笑的开心了,嘴角的弧度也比别人小,总透着一丝优雅和清冷。
霍海城失笑,“没想到云大夫小的时候竟然如此调皮。”
“那霍前辈小时候呢?”
云竹问完,见他嘴边的笑意淡了些,又懊恼的朝霍海城道,“忘了,霍前辈小的时候我也见过。”
霍海城想到了当年在小青山村的事情,有些好奇,“云大夫那时候,是如何看我的的?”
“嗯,一个有点礼貌,鸠占鹊巢的小家伙。说着不为难凡人,可你们过来借宿本就是为难我。”云竹实话实说,“后来再见,霍前辈便成熟了许多,总算有个大孩子样了。”
大孩子?那也是孩子。
霍海城下意识的不喜欢这个身份,“那现在呢?”
云竹看着他,欲言又止。
霍海城心里忍不住的好奇,“云大夫直说,在我面前不必顾忌什么。”
那我就直说咯。
“也还是个孩子。”云竹轻声道,“虽然霍前辈已然元婴,三十几岁了,可霍前辈依旧稚嫩,有家族和师门的庇护,你经历的事情还是少了些。”
三十几岁便元婴,看起来似乎很厉害,可时间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一个人的阅历,也是靠时间堆砌而成,不是说修为越高,便可以更加的稳重老成的。
原来云大夫将他当孩子看待,怪不得不愿意接受他的心意。
是嫌弃他不够成熟?
霍海城偷偷的握紧拳头,云大夫的确说的没错,别人与他相处,更多的还是忌惮他的身份,他身后的势力。
见他心情又沉闷了些,云竹敲了敲脑袋,“你看我,又跑题了,霍前辈几岁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他想,这么一个天赋高又聪明的宝贝疙瘩,小时候应当是万人宠爱的。
霍海城眼底的情绪却又沉了沉,语气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丝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我从记事起,便在修炼,练剑,看典籍。后来长大一点,便日日压制自己的修为。再长大一些,便来了东洲。”
云竹有些惊讶,这几乎和现代的那些孩子一样,上各种补习班,现代的孩子还有游乐场,这里可没有这种解压的东西。
“我以前也在读书,但我爹娘也会带我去玩,霍前辈要试试我们族里的解闷方法吗?”
霍海城有些好奇,“云大夫在哄我吗?”
“那你要去试试吗?”
霍海城眼底慢慢染上笑意,胸膛里发出一丝笑声,“好。”
两人来到霍海城说的雪峰之上,这座雪峰高耸入云,绵延千里,草原中的所有溪流湖泊尽皆发源于此。
雪峰之巅,云竹和霍海城二人站在冰川之上,极远之处有一瀑布,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在这边还能看到水汽蒸腾形成的水雾。
本来他们应该直接去瀑布附近的,但是云竹突发奇想,想来峰顶看看。
距离他们离开之前那条小溪已经有五天了,这五天里跟着云大夫走在草原上,霍海城的确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什么都不用想。
不去想家族,不去想苍洲,只感受身边的美景,还有云大夫的想要让他开心的情义。
从两天前,身上的传音石便一直在闪,霍海城一开始觉得烦闷,后来索性直接丢到储物戒里,不去理会了。
峰顶下面有一片树林,云竹之前说想要砍树做船,霍海城便放弃了直接捏造一个出来的想法。
瀑布的轰鸣声,天空中飞过的雄鹰,风带来的雪花,霍海城感到了许久未有的惬意。
两人慢慢踱步到树林里,霍海城拿出一把小刀,“云大夫,想要什么样的船?”
云竹看着这把小刀,失笑,“还以为霍前辈会直接拿如风剑呢。”
“跟着云大夫走了几日,如此用心良苦,我自然知道云大夫想要什么。”霍海城看着手上的短刀,“这把刀,还是小时候师尊给我的,只是一个玩具。”
“像凡人一样,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都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去做,霍前辈觉得如何?”
回想这几日,霍海城只觉得心中舒畅,“很安静。”
云竹眼角染上一丝笑意,拿出一把小刀,三下两除二便将一棵大树砍倒,轰的一声拍到地上,雪花飞扬,而又落下。
伸手拍开身上的雪花,云竹蹲下来将树皮剖开。
霍海城有样学样,刚想去一起剖树皮,云竹便将他推开。
“霍前辈,你想要什么样的船?”云竹抬起头,手上的动作停了,非常认真的看过来。
霍海城没想过这个,云竹也不是非得要个答案,只是笑笑,“我来打下手吧,还没弄过这个呢,我怕我的船一放在河里就散架了。”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莫名的觉得好笑,霍海城便答应了,“那我来。”
云竹弄开了树皮,霍海城又砍了一棵树,拿着短刀在空中比划,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弄这个船。
他也没做过什么船,以霍海城的身份,出行都有最好的交通工具,便是船也是非常精致的那种,像这种只能临时制作的,很可能会散架的,霍海城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他做事情非常专注,云竹这几天偶尔都会让他做一些小事,渐渐的霍海城便放开了许多,愿意敞开心扉去接收这些新鲜的食物,眼底的愁色也淡了很多。
看到他在那边认真的准备,云竹低着头,无声的笑了。
到底是修士,霍海城便是没做过这种事情,也很快便弄得有模有样,不过两个时辰,历经两次重装,一艘可以容纳两个人的木船出现在树林前。
看着一艘像模像样的木船在自己手中诞生,霍海城心里忍不住涌上一股自豪,下意识的看向云竹,“云大夫,你觉得如何?”
云竹正在做船桨,闻言抬起头看过去,非常捧场,“比前两艘好多了。”
之前还不服气自己像个孩子呢,如今可不就像是找家长要夸奖的小孩吗?
船桨很快便做好了,两人将船一起拖到远处的河边,都没有用灵力,而这艘船又重,是以废了不少时间,地上滑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两人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将船放到河里,雪水融化而成的河流,流动间有一股凉气,将两人身上的汗一扫而空。
云竹打了个冷战,霍海城奇怪的看过来,“云大夫,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有点冷。”
霍海城沉默片刻,将身上仅存的灵力撤掉,感觉到了许久未曾体会过的冷意,彻骨冰凉,犹如要钻进人的骨头里一样。
就算没有灵力,他们也是修士,这点寒冷到了他们身上,也只是有点点冷而已。
非常新奇的体验,霍海城的记忆力,从来没有出现过寒冷这个词,今天他终于体会到了,原来寒冷如此的与众不同。
和云竹一样,霍海城打了个冷战,然后按住要被冲走的船,低声道,“是不是要弄条绳子?”
嗯?按理说以修士的角度,不是应该在船被冲走前跳进去吗?
云竹心里有些自得,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带坏了人家的孩子,不过看霍前辈乐在其中的样子,他也笑着应了。
拿树皮搓了一条粗糙的绳子,灵树的树皮很韧,不用怕绳子断掉,就是可能没那么柔软,得要费点功夫。
绳子搓好了,霍海城便在岸边弄了个树桩,将船和树桩用绳子绑起来,云竹得以松开了手。
这是上游地区,水底坑坑洼洼的,水流非常的急,云竹刚一放手便看到船被冲得嘭的一声,绳子紧绷拉直,两人完全可以预想待会漂流的时候,会有多么的颠簸。
两人一起进入船里,云竹坐在后面,前面是霍海城宽阔的肩背,这让他有些惊讶,一直把霍前辈当成大孩子来看待,可如今看,这孩子还真的已经长大了。
就是心性还跟个孩子似的稚嫩。
只是走了个小神,云竹拿起船桨要将绑在岸上的绳子挑开,霍海城突然将船桨按在上面,“云大夫,你坐前面吧。”
云竹啊了一声,“为何?不一样吗?”
不一样,我想看着你。
霍海城默认他答应了,回到岸上,随便选了个理由,“我比你高。”
云竹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心里有些酸,高了不起啊。
高的确了不起,比如现在,云竹坐在霍海城后面只能看到他的头,而霍海城坐在他后面却能越过他的头顶看到前方。
坐稳之后,霍海城将绳子挑开,木船嗖的一声冲下去,河岸两旁的景色快速倒退形成了残影,云竹在前面哈哈大笑,张开双臂。
风将他的气息吹到鼻下,霍海城会心一笑,跟着他学,双臂张开,若是微微合拢便能抱住他。
其实,云大夫不必费心哄他,能这样与他共处一个空间,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就是他最开心的事情了。
只是,云大夫似乎还将他当做孩子一样看待。
风呼呼的吹,船出乎意料的顺利,竟然没有碰到河底的石头,云竹觉得非常的神奇,“哈哈,我果然是欧皇。”
霍海城弯唇,云大夫说要哄他,可自己比他还要开心,也不知道是谁哄谁。
不过,这样的感觉真不赖,原来做凡人,可以这么自在。
双臂张开到最大,霍海城闭上眼睛,冷风将云竹身上的冷香带到他的鼻下,让他心里有一种无比满足的感觉。
“霍前辈!”云竹的声音传来,还带着一丝令霍海城有些疑惑的兴奋。
砰!
霍海城只来得及睁开眼睛,木船便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面,灵木坚硬,两个人和木船一起被抛到空中,然后嘭的一声落回水里,雪水扑通一声泼在两个人身上,炸开了一个大水花。
两人都没有去用防护罩,直接成了落汤鸡,却觉得无比的畅快,霍海城甚至还听到了云竹压抑在喉咙里,那种兴奋又克制的笑声。
木船砰砰砰的撞在露出来的石头上面,在河面上倒转,然后又被水流带走,云竹喉咙里的笑声越来越明显,霍海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前所未有的轻松。
前方瀑布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船底经过几次碰撞,已经裂开了一条缝,云竹不得不大声喊道,“霍前辈,船裂了。”
霍海城凑到前面,在他耳边问道,“要出去吗?”
“还是算了吧,应该不会散架。”云竹偏了偏头,“霍前辈别凑在我耳边说话,怪痒的。”
看着他红通通的耳朵,霍海城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的加深了许多,咧嘴一笑,“我知道了。”
船速越来越快,轰鸣声在耳边炸响,木船冲过水雾,飞到空中,形成一条抛物线,急速下降,瀑布的水花溅到他们身上,将衣服全部打湿。
砰!
一朵非常大的水花在瀑布下爆开,剩下的木船被拍得直接散架,云竹两人掉到水里,咕噜噜的被冰冷的水包围。
心里畅快,云竹好久都没有过这种刺激的感觉了,游到水面上,看到也冒出来的霍海城,对视一笑。
“还玩吗?”
“好哇。”云竹笑着应了,游过去将散架的木板抱住,“从上面开始吧?”
霍海城将木板收好,笑着点头,手脚飞快的组装好木船,无视了上面的裂缝,“玩完这个,又去玩什么?”
“骑马啊。”云竹帮他将木板按在一起,湿漉漉的头发一缕一缕的,往下滴着水。
霍海城看着他湿透的衣服,突然停住了手,“要不,不玩了?有点冷。”
云竹还没尽兴呢,“我还要玩。”
好吧。
重新装好木船,两人飞到瀑布上面,将木船放到河里,然后爬进去。
瀑布之下,时不时炸起一朵大水花,还有两道非常开心的呼喊,回响在山林之间。
每一次水花的炸起,都有一小块木板被水冲断,从船体上掉落,他们的木船渐渐的便不成样子了。
直到木船再也无法顺利到达瀑布下面,一放到水里便沉下去的时候,两人才有了一丝尽兴之情。
将木船放到岸边,云竹略有些遗憾,弄干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霍前辈,我们去找灵驹吧。”
他拨开岸边的藤蔓走进林子,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回过头,“霍前辈?走啊。”
看着他的背影,霍海城又看向孤零零的摆在岸边的木船,破破烂烂的,估摸着过段时间不是被水流冲走便是被什么妖兽霍霍了。
回想今日种种,霍海城摸了摸船身,将木船收了起来,跟上了云竹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霍前辈低落:不开心。
云大夫抱住:抱抱,开心了吗?
霍前辈:还有点不开心。
云大夫:带你去玩漂流。
玩完后
霍前辈心疼:不玩了吧?
云大夫任性:我要玩!
所以,到底是谁哄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