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玦言出必践,之后的几天,他似是唯恐她被人毒害,下人端来的饭菜都由他先试过。殷勤得她都忍不住叹息:“早知你会这样草木皆兵,就不把那秘药送回去了。”
那瓶秘药她早已归还到二哥的暗格中,对此寒玦不解过,问她为何不将药直接毁去?
“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她如此回答,却不想这药倒似成了寒玦的心病。
好在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再过一日,就是月圆之期。
明月将满。
夜很深了,但她还没有入睡,这些天都是这样,总要到万籁俱静的时候她才会有点睡意。
但此刻还不是那样的时候。
窗外,长居于海上的无舌鸟还在盘旋,低沉的鸣声回荡于夜空,昏黄的火把下,她看到寒玦匆匆而来,果然不多时他就在门外求见。
她将人放了进来,“令主果然还未歇息……”他一脸混合着无奈的担忧,双手奉上羹汤,“里头放了安神的芸香,能助令主好眠。”
她笑了笑,接过饮下了,然后慢慢地困意袭来。
寒玦扶她到榻边,她只觉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寒玦的声音还在“令主好好休息,明日便大事可定。”
说得真好听,可她一点都感受不到他的欢喜之意。
竟是,一点都没有。
心底发出了凄凉的笑声,那股寒意霎时间从腹中升起,涌上心口。
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闷感,她哇的一声呕出了什么。
满口腥甜……大抵是血?她不知道,只觉得眼前的混沌渐渐被黑暗替代。
“令主?令主!怎会如此……来人!来人!”
她听见了寒玦惊慌的声音,那般恐慌,自她的感知中轻轻拂过。
是真的吓到了呢,真难得……
完全陷入黑暗之前,她忍不住在心底偷偷笑了笑。
有些事,可一不可再。
她的父亲暴病而亡,她的长兄暴病而亡,如今竟连她也在即将宣布海市新的继任者时身染重病,这就太奇怪了。
长者们介入了此事,这一次她饮的那碗羹汤中发现了毒性。
寒玦被扣押起来,而长者们几乎没费任何功夫,就从他口中找出了主使者。
许元风。
听说寒玦被押到她二哥面前对质的时候,一见到人就挣脱开守卫扑了上去,嚷嚷着什么被骗了之类的,也真是……
至于她,也许是命大,毒性虽然猛烈到让她骤然呕血,但急救之后除了身体虚弱了一阵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她躺在病榻上,听闻了二哥与寒玦身陷囹圄的消息。
长者们为了如何处置她的二哥争论不休,而她则称病不参与这场讨论。
等到能下榻的时候,她拣了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黑袍加身,兜帽遮面,去了蜃庭地下的牢房。
狱卒见了她诚惶诚恐,在前头为她带路,在见到兄长前她先路过了关押寒玦的牢房,狱卒脚步稍慢,却被她催促着直接略过了这间牢房。
然后便是兄长的牢房,屏退狱卒后,她亲自打开牢门进入。
一看到她许元风便扑了过来,奈何手脚锁,硬生生停在离她一尺之处。“倾城!”她的二哥红着眼,只差没声泪俱下,“我绝对没有害你,都是那白鳐族的小子想挑拨我们兄妹!他、他……”
她的二哥显然是混乱了,也是,他的脑筋从来不算好,哪里理得清这件事里的弯弯绕绕。
“二哥的意思是,你没有想杀我?”她轻叹了一声,“就像……你并没有想杀爹和大哥一样?”
她看到兄长惊愕的表情。
“你……”许元风连退几步,恐惧地看着她。
“是啦,二哥的药是不会夺人性命,你只想令爹和大哥身体虚弱,慢慢地将大权移交给你,对不对?”她回想着螭息城的密函,“没想到此时爹和大哥却染了病,二哥可听过这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是恶意之种,所得的恶果。
而随着她的叙述许元风脸上的恐惧愈盛,也是,任凭谁被这样当面揭露自己所犯的不可挽回的过失,都会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