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怔的样子有点傻。
“十洲诸城对海市城买卖灵兽的行径颇有微词已久,我既接任城主,自然有义务革除这一陋习,一来整顿风气,而来结诸城之好,何乐而不为?”
她冠冕堂皇地说着,寒玦则狐疑地看着她。
“只是唯有一件事难办……”她起身走向他,“你。”
“我?”他不解地指了指自己。
“是啊,这诸多白鳐族人中,唯有你身负降灵纹,虽然要除去也不难,但是我还是挺想留你在身边。”她比出了两根手指,“所以我给你两条路,一是留在我身边,以灵兽之力与我结永世契约,那我便除去你的降灵纹二嘛,就是随你的族人归去,但我可以提醒你,我固然不会催动灵力取你性命,但你若离我太远,一旦降灵纹所筑的联系断绝,灵力反噬你必死无疑,而在此之前,你走得越远就越虚弱,形同废物,生不如死。”
这话说到后来,她都要觉得是威胁了。
倒是寒玦越听神情越是平静,“那好……”她话音方落,他就有了决断,“我选第二条路。”
就知道会这样,她狠狠地,在脸上逼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听他说“我宁可死,也不要留在你身边。”
如她所料,放归白鳐族人的提议引起了很多人的反对,但她甩出从十洲诸城搜集来的非议,又分析过此举对海市城商事的利弊之后,支持她的人数最终取得了优势。
她能成为一个好的城主,这是当然的。
于是,在她正式举行继任大典之前,白鳐族人便离开了。
其中当然也包括寒玦。
也不知说他迂腐还是识礼好呢,他走之前居然还来辞行。
隔着鲛绡帘,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这一次再不是毕恭毕敬地跪着,而是挺直了身形站在那里拱手为礼,是那般理所应当的傲然。
当然,还有那种她轻易便能感受到的雀跃……宛如久困于笼中的鹰隼,重归长空的喜悦。
“就知道你是个养不熟的,滚了就别再回来。”她这么说,半真半假。
别再回来,就好……
蜃气迷红日,白鳐归碧冶。
一族归还的日子是个大好的晴天,碧冶海映着上方的青空,海空一色,难分天水。
重获了自由的白鳐族人相携着走进这万顷碧波之中,渐渐地,海水没顶,随后海浪中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的阴影,通体洁白的鳐跃出水面,双鳍如翼,长尾似翎,在空中滑翔了片刻后又潜进碧波,溅起一大片雪色浪花。
“兄长?”已经半身入水的伯铃回头见寒玦还在岸上发怔,不由得疑惑。
“你先走吧。”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寒玦的神情变幻不定,“我还有事要办,迟些日子再回族中与你们相聚。”
她越发疑惑了,但兄长的事向来没有她置喙的份儿,她也不想费那个心去弄懂。
于是她点点头,然后一低身,钻入水中去了。
寒玦又待了片刻,直到海岸上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一个人,他才终于掉头离开。
只是伯铃疑惑的表情一直印在心底。
别说小妹不明白,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为什么……想回海市城去呢?
大约还是不甘心吧,临行那该死的许倾城那样恶毒地羞辱他,甚至连看都不屑于再看他一眼。
真是不甘心,当了城主了不起吗?
她就是那德行,被众人宠坏的丫头,总是颐指气使的,看着叫人生气。
他倒要看她能在这城主之位上坐多久,就她那骄纵的性子,一定很快就会招人厌弃,被赶下台。
一定是这样……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期待还是不期待这一天,只是每天他都慢慢地向海市城行进。
直到这天早上,在路边的酒肆里遇见了许元风。
昔日的海市少君满脸胡渣儿衣衫褴褛,落魄得不能再落魄,所以即便他也是花了好一点时间才意识到这个有点眼熟的家伙竟是海市的流放者。
这可不是能与他上演他乡遇故知的人选。
想要避开时已经晚了,许元风醉眼微抬,看见他时双眸竟陡然精光大盛。
流徙之人的反应比他想的还要夸张,下一刻许元风就抽出短剑向他扑过来,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刻抄起边上的木棍抵挡,也许是醉得太厉害,许元风的攻击毫无章法,几下便被他压制住。
死死将对方抵在墙上,却见许元风开始念念有词,他不禁莫名其妙没听说少君懂术法啊?
而直到许元风念完,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