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美貌容颜,全靠静儿她能活到今日,全靠静儿。在暗无天日的音墓之下,静儿与她相伴,用精魅之力护她周全,如此过了百年。
墓中孤寂囚禁的百年……若不是这随心所欲幻化的能力让她时时有个念想,她早就死了。
耳边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清道门?”
静儿的身影瞬间消失,眼前的景致顿时恢复成草木之貌,律莹看见来人饶有兴趣的眼神,敷衍了一个笑容:“殿下今日想听哪首曲子?”
来者是一位少年,双目熠熠,他见律莹无意多谈琅羽门之事,便随意坐在石头上:“还是那曲幽神调上半段吧,说来也怪,这曲子纵然聆听了百遍,但每次再听,都仿佛又打开一片天地一般。”
少年是瑾都,因为沉迷修行而拜遍名师,只羡仙人逍遥不屑皇家自在,并因此放弃了皇位,是当今煜洲王之皇长子。
他在一次偶然间听见了律莹在深宫中素手调音,此后便时常来此处聆听。
如此便熟络了。日子久了,这位不苟言笑的皇子也时常给她笨拙地讲笑话,虽然他那无趣的语言,一次都不曾引得她发笑。
“听闻你们清道门门人皆有一件灵力充盈的乐器?”瑾都瞧着她正弹奏的琴,“这寻常之物,可不像是清道的手笔。”
她专心奏乐,并不发话,待她奏罢,瑾都将一只铜铃放在她琴上:“这个,你可会奏响?”
铜铃闪烁过一抹幽光,铃身流转着一股淡淡的灵气。
“不是白送你的。”他补充道。
“不是白送你的。”瑾都不知将这句话念叨了多少次,直到律莹不耐地欲将它扔还回去,他又慌忙将铃铛推回给她,“诳你的,白送你就是。”
这铜铃之中的灵力似曾相识,应该是瑾都亲自灌注。制成一件灵物并不容易,而如瑾都这般从未铸造过乐器的灵力拥有者,成功制成这么一件宝物,没有百十来次是不成的。
律莹冷冷地笑了一声,将铜铃放在一边,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道:“说吧,殿下有何要求?”
如此贵重的礼物送给她,怎可能是白送?
瑾都却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背负着手在她面前悠然地踱着方步:“律莹,我知你颇有力量,精通幻术,可随心所欲地变出自己想要的幻境。你也知道,修行者以拯救苍生为己任……”
絮絮叨叨的教导还未说完,瑾都头上早已重重挨了律莹一记铜铃:“宝贝还你。我消受不起。什么苍生,什么大任我担当不得,律莹不过是一介寻常小女子而已,要我帮忙的话,殿下还是断了此念吧。”
她拂袖而去,全然不顾身后之人的辩解言语。
她在这深宫中奏着小曲,幻化出各种美妙景致,她是乐影师,以乐造影,即便都是虚假,却让她熬过无数个日夜。
第二天瑾都又来了,律莹始终爱答不理,他仍厚着脸皮跟她找话说,说着说着,他便谈到她弹奏过的幽神调。
“我听一位老乐工说,多年前,曾有一位名叫阿月的乐工在王城里奏过此曲。”
律莹全身一凛,忙追问道:“此人现在何处?可有乐谱留存?”
见她如此在意,瑾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急什么?若是能觅到此曲的下半部我怎能不双手奉上?不过这位乐工当时只是有幸聆听到一点,本想再去找阿月切磋学习,谁知那不久,她便坠湖身亡,那般的妙音,便再不可得。”
律莹有些失望似的垂下头,瑾都却把那只铜铃放在她手上:“帮我个忙如何?不会让你白白冒险的,事成之后我帮你继续打探曲谱的下落。”
她接过铜铃,轻轻敲击一下,四处便响彻了悦耳的声响。
幽神调是百年前一位宫廷乐师所作,是一首极其神秘且有灵力的曲子。据说曲成那晚忽生异象,飞沙走石天降大火,百兽哀鸣禽鸟飞还。先王喜其乐音,临终前将乐师及其曲谱殉葬,乐师不甘此调埋于墓室不见天日,遂将后半段曲谱托付他人,以致曲调上下分离。
九年前,盗墓贼从墓中将上半段乐谱偷出,才使得其得见天日。而那神秘莫测的下半部曲调,一直隐藏于云雾之中,不知所终。
八年前她得知其下落,原来幽神调下部存于清道门中,系上一代掌门羽化登仙后交托给门内的宝物,她投在清道门下下八年,却未见过这曲调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