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先前欲抢夺讷言的人并未放过他,一路跟随,此时才再次动手。
少年奔逃进一座寸草不生、四处皆是岩石峭壁的山里。半山腰处,他瞧见前方有一条河,河水呈幽蓝色,像是要将人吞噬一般。可此时他哪里还顾得上,河中的危险绝不会比岸上更大。于是他抱起小女孩,一咬牙跳进河中。
一名门人探查后向掌门汇报说,卫如陵跌下山崖,必死无疑。
赤墨即将年满十六岁,几位长老在长生殿上争论着庆典的相关事宜。他们各有想法,争执不让,就连庆典主角偷溜出去也没发觉。
少女神思恍惚地游荡着。哪有人真正关心她的生辰,不过是要借着庆典逼她履行自己的职责罢了。从出生起长老们便不停告诉她,待得年满十六,她就要成为全族人赖以生存的支柱。
从没有人真的将她当作一个有血有心的“人”。
不知不觉走到远离城池的河边。此河名为暗河,是九幽城唯一的水源。幽蓝色的河水深不见底,间或打着旋往远处奔流而去。
河的尽头,连接着一个她从不曾去过的世界。
她抬眼往尽头方向瞧去,突然发现河岸边似乎有什么东西。于是她快步走去。
地上躺着个全身湿透昏迷不醒的少年,身上带着多处刀伤,发髻散开遮住了半边脸。而一旁跪坐着一个看似十二三岁、穿着白衣的小女孩。女孩没有受伤,正呆呆把玩着自己手里的一朵白花。
那朵花,竟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美得炫目。
他们,皆不是九幽之人!
赤墨惊呆了,她还从未见过城中来过外人。听长老们说暗河是唯一与外界相通的路,然而河水被先祖施了法术,消去浮力,坠入河中犹如坠落悬崖,物体无法漂浮于上。传说中唯有九曜洲的神木才能够在暗河中浮起来。
这两人是如何进来的?该怎么办?要报告长老吗?
正犹豫着,白衣小女孩忽然转头朝她一笑,伸手递上那朵白花。
九幽城常年不见日光,鲜有植物生长,即便偶有喜暗喜阴的花草,枝叶也全是深色的。而白色的花朵,赤墨只在偷溜进禁地时,在禁书上偶然见过。
于是她怀着好奇的心情接过,花朵的白光在她掌心中似乎更盛了。她爱不释手地反复把玩,不知不觉降低了戒心。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少女试着问小女孩。
然而小女孩只是状若呆傻地笑着,完全听不懂她的话。
躺在地上的少年头一歪,吐出一口呛在鼻腔的水,转而有了些意识。
“有人……追杀……”他勉强挤出几个字,旋即再次昏过去。
“喂!喂!”少女蹲下摇晃他的肩,湿漉的头发被甩到一边,露出俊美秀气的脸。这脸与九幽男子的粗犷极为不同。
他们应该……不是坏人。赤墨下了这样的判断。
离庆典只剩最后三日。
大长老命人捧上一套新衣裙。这身黑红拼色的礼服是为赤墨量身定做的,剪裁上颇具心思。少女却不领情地别过脸:“颜色真丑。”
大长老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白色。”
大长老连连摆手:“白色乃本族禁忌,万万不可!”
少女小声嘟囔着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问我。但也不忍继续为难他,于是说:“罢了,我穿便是。”
暗河旁的一间小木屋中,少年信手拨弦,弹着一曲小调。不多时有人推门进来,笑着拍手称赞:“真乃妙音!”
卫如陵奏完一曲:“赤墨姑娘若喜欢,在下愿日日献奏。”
“可惜接下来几日要为庆典做准备,怕是来不了了。”她双手托腮,一副十分遗憾的口吻。
少年从袖里取出一对铃铛:“这是龙凤铃。”他将其中一只塞进她的手中,“只要我对着龙铃弹奏,你便能从凤铃中听见。”
少女便又喜笑颜开起来:“你们琅羽弟子宝贝倒多,还有这把可变大变小的琵琶”她探手往讷言上一摸,讷言骤然间缩小成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琵琶木雕,“哟,你看,还不愿让我碰呢。”
自从赤墨在暗河边救下卫如陵和小女孩,便将他们安置于鲜有人踪的此处,如今他的伤已好了大半。
卫如陵也告知了自己因讷言而被追杀一事,还说小女孩是他的妹妹,幼时生过重病,成了现在这样。
见少女全盘相信自己的说法,他心中总有一丝愧疚。因此即便数次想从她身上打探有关“琉璃魄”的消息,话到嘴边却总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