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狩最后一日,周扈推了宫宴,婉拒了卫昱洵次日的锦川垂钓,连侍从们都抛下,带着敬寒匆匆离开,刘姮碰碰卫昀肩膀:“你猜周扈去哪里?”
“这我怎么猜的出?走得这样匆忙,大约是回家。”
刘姮微微摇头:“我猜他是去东市。”
“怎么会去那里?说起来,哥哥你怎么跑到上林苑来了?”
“冬狩后秩两千石的朝臣都要写一篇文章呈上,你写的如何了?”
卫昀懂些辞赋不假,写不出好文章也是真的,他毕竟只跟朝夫人学过半年,还多半花在上树爬墙上面,用他后来的话说:“从前不知道字写起来多好看,后来渐渐知道那些诗词歌赋美在何处、想重新学了,朝夫人却不再了。”
他想了半天:“哥哥,不如你替我写一篇可好?”
“我替你写一篇?你以为家父带我来这里是为什么?”
洛城公子确实风雅有趣,洛城将军们也确实不爱文学,除却刘护、卫广陵这样为赢得姑娘芳心苦学的,也只有刘姮这个怪胎整日翻什么《十六国民乐》、《文抄》,他们毕竟多看兵书,琢磨的是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攻城略地,哪有人会去推敲某个字用在这里是否合适。
是以一年四回的田猎着实难倒洛城大批将军,南军卫尉在无数次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后干脆将这差事甩给了刘姮,对戚如晦幸灾乐祸道:“本也想与兄并肩作战,奈何犬子太孝顺,非要替我写一篇,唉,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戚子方与卫昀一齐给他个白眼,卫小将军这才想起刘姮那句:“你日后总有求他的时候”到底何意,将千承叫道身边来:“阿承,你去韶公子那里一趟,可知道路怎么走?”
千承微微颔首,转身去了。
西市距上林苑并不很远,两个时辰后千承便回来了,从怀里摸出信交给卫昀:“敲了两下门便开了,信是书童转交,我并未看见韶公子。”
卫昀抽出看了一眼:“韶公子果然好文笔。”
“我出来时,似乎看到周小将军。”
“周兄?”
“是,只他与敬寒两人。走得太急,都没认出我来。”
冬日里闭市极早,申时中店铺便断断续续关门,缇骑们在街巷间穿梭,提醒动作慢的商贩们快些:“都麻利点,一会儿城门闭了咱们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有骑兵从北面而来,踏起的烟尘迷乱几个小贩视线,待揉揉眼看去,只能看见骏马上扬起的披风一角,缇骑们远远看见马上的人,纷纷退到路边去,下得马来垂首行礼。
周扈骑在马上扫一眼他们:“不必多礼,忙你们的。”
话虽如此,缇骑们仍等他走远才敢抬起头来,看着风中飞扬的鲜研披风在街尾没了影子,路愈走愈僻静,到后面连人声都没了,只听见马蹄踩过石板的动静,敬寒抬头看了眼上面悬的“红玉阁”三字,握住门环轻轻扣道:“有人否?”
“无人!”院里有人隔着门回道,半晌穿出窸窸窣窣的动静,一道火光挪到门边上,“早说了这里全是贸易之所,又非官府设出来收留人的,怎么还整日往这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