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弄的?”大家都不作声,对于初中的孩子来说,当场出卖同学的话,日后会很难混的。
“不说是哇,行,今天咱们就不课讲了!”他精神一振,双手插腰,比刚进来时的样子显得更抖擞。
“来,班干部先说!”
他一边吆喝,一边在过道里巡视,发现最后一排的座位空着两个,这又给了他一个发火的理由,中年男老师好像都有不少火气要发。有人含含糊糊地哼哧一句,意思是说他俩是被班主任叫走的。来回踱了几趟,两件无头案一件都找不到突破口,尽管有班干部不断地向他投来忠诚的目光,但穿白衬衣的政治老师依旧无可奈何。
他只得舒缓一下情绪,扶一扶金丝框眼镜,继续返上讲台,讲他的“社会主义分三步走”。刚讲几句,“噗嗤”、“噗嗤”地狞笑一声接一声地从后面冒出来,大家都贼眉鼠眼地往后墙上偷瞄。张平平也忍不住回头,她看见房顶上洇出一大滩湿乎乎的东西,汇合成一股黄色的液体,顺着后墙缓慢地往下流,快跟草绿色的墙裙接上头——那两人居然在上面尿了。幸好季鹏不在这个班!张平平首先竟是心中一喜,看来没分在一起也挺好,这尴尬的场面,他要在的话,自己就不能肆无忌惮地大笑了。政治老师猜出来肯定有蹊跷,气得把讲桌上的一把锁头抄起来狠狠地砸下去,铁锁头弹跳起半尺高,差点蹦到前排女生的脸上,班长见状赶紧起立报告情况。于是,大家像围观舞台剧现场一样,看着那俩人从顶棚的黑口里一前一后爬出来,踩着学习委员的课桌下到地上,戳在教室当间,再不敢动弹。
“上来!”郝老师在大家的嘻笑声中颜面扫地,越发怒火中烧。
两人预感到前面的危险,一动不动。
“上面呆得时间长,有点憋不住……”小个头的刘斌条件反射似地解释。
郝老师一个箭步从讲台跨到后排座位,一手一个把俩人腾空薅起来,像拎着两个大麻袋。大麻袋扫过的地方书本文具掉了一地,谁掉的谁默默地捡起来,其余的人都睁大眼看着,没想到郝老师有这样大的力气。
“啪啪啪啪啪啪”连着几个响亮耳光,登时每人脸上都显出红巴掌印。
“我认得你!哼,你叫刘斌是哇,就你还好意思叫文武双全?看你个讨吃样!”刘斌写自己的名字永远是三个字,“刘文武”。
郝老师越吼越来劲儿,手脚一起用在他们身上。
他一踢没踢上,又一踢,俩人躲得特别快,刘斌穿件蓝白相间的蝙蝠衫,一躲一晃,蝙蝠翅膀呼扇呼扇地,让他感觉自己很潇洒。郝老师一连两脚都踹空,下面马上又有人笑起来。一看有人笑,陈启东歪着脑袋,带着红巴掌印咧开嘴跟着笑,老师此时像只正在掐架的公鸡,气焰正足。
“站好了!没皮没脸的东西!就你们这样的,以为我就收拾不了了?还笑!你们俩就是豆腐掉到灰堆啦——拿捏不了!天生一对儿灰猴!长大也不什么好东西!”
下半节课就在围观二人受罚的场面中结束。
门房的大爷终于把下课的沙铃拉响,政治老师不想耽误自己下课的时间,他甩了甩凌乱的头发,拍打掉手上粘的粉笔末子,重新调整好衬衫和裤子的位置,甩下二人,推开教室门,径直走向校长办公室。他没课的时候基本都往那个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