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年春天,也就是学校才开学的一天下午,天气挺好,云岭的高音喇叭里说晚上要放电影,不时插播样板戏的唱片。后半晌,戏台前的广场上,磨电机“嘟嘟嘟”响个不停。
在单调枯燥的乡下,放电影可是一大乐快事,娃儿们就甭提多高兴了,一放学就赶快回家抗凳子,来广场占窝儿了。天还没黑,小广场上就已经摆了一排排凳子,高高低低,长长短短,熙熙攘攘。
狗娃引着妹妹挤在电影机那里的人群中,好奇地围观着放映员摆弄机子。“狗娃!”狗娃回头一看,原来是邻居三娃在喊他。“哎,昨儿个你咋没去学校呢?张老师让你去的。”
“噢,不知道,额今儿个晌午才从舅厦回来。”“那你明儿个一早就赶快去吧。”“嗯。”就这样,狗娃进了学校的大门。
云岭村子比较大,小学和初中是连读的,叫做七年制学校。学校的土墙上写着“教育要革命,学制要缩短”之类的标语。教室里黑板上方贴着***像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语。学校的假期与农时相应,春季适学。
头一天上学回来,狗娃就对妈妈叶子讲:“妈,学校要额们每人带一本语录本。”“哦,带语录本干啥?”“老师说,每天第一堂课,都要全体起立,挥着语录本喊一遍‘敬祝谁万寿无疆,敬祝谁身体健康’。”
“哦。屋里桌子上有,你拿去。”狗娃赶紧跑过去:“是这吗?妈。”“嗯,你拿那小的。”“嗯。”狗娃拿过来用袄袖子擦了擦塑料皮。“装到书包里,甭明儿个早上出门忘了的。”“就是……旧啦。”“塑料皮,用湿抹布抹一下就新了。”“嗯。”
这时小学一、二年级学生,一般都是用“石笔”在“石板”写字,只有升到三年级,才开始用铅笔和本子。
学校提倡勤俭节约,学生的铅笔要一直用到枣核大小才会扔,本子也都是用了正面用反面,而且本子都是用大张的白纸裁成32K后,再用针线装订起来的。
学校的土墙上刷着批“智育回潮”之类的标语,但因为根深蒂固的尊师重教的传统和民风,老师和家长都很重视孩子的学习。
一般家长都会对老师说:孩子不好好念书,你尽管打。所以,调皮的孩子在学校挨了批,甚至挨了老师打,也是正常的事,从来没有哪个家长嫌老师打孩子而找到学校的。
这天上午,老师正带着狗娃他们在室外的黑板上学汉语拼音,而别的班却在做早操。狗娃觉得好玩,就不时回头看看。
不料被发现了,老师抡起教鞭棒就往狗娃头上敲,还一边“咬牙切齿”地训斥:“额让你看!额让你看!”狗娃疼极了,但回到家里,也不敢告诉家里人。
狗娃不是很机灵,但学习却很认真。放学排队,老师让当天成绩最好的排在第一名,狗娃只排过一、两次。
大概从二年级下学期开始,狗娃的成绩在班上排到前几名了,后来还成了班委。班主任夸狗娃脑子旷,作文写得好。不过,老师也不时批评狗娃爱骄傲自满。
老师经常让高年级的好生去辅导低年级的差生。最初是高年级的辅导狗娃,但后来狗娃去辅导别的孩子了。晚上,他带着小黑板到同学家里去“讲课”,那一招一式俨然个小老师。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这时的学校还没有电视机,更不可能有电脑;但有画本(小人书),有故事会,还有有线广播。老师当中有会吹笛子、会吹口琴的,也有会拉二胡、会弹风琴的。
学校有文艺宣传队,有吹洋号、打洋鼓的,也有打快板的,不时排演节目,狗娃和全娃都是宣传队的小演员;只是全娃因为家里成份不对,演的多是反面人物。
学校不时请老贫农来忆苦思甜。每当此时,老师都会带领学生挥舞拳头,高喊一通“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吃水不忘挖井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口号,群情激奋,场面感人。
狗娃上三年级的时候,学校又搞起了“开门办学”,老师带着学生种试验田、割小麦、摘棉花,狗娃还从中学会了果木嫁接。
果木嫁接,有两种基本方法,一种叫粘接法另一种叫嵌接法。当然,粘接法还分“工”字形粘接法和“丁”字形粘接法。像柿子树,多数是采用嵌入式来嫁接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庄户的孩子不吃十年闲饭。小学生不论星期天,还是寒假、麦假和秋假,都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小点的学生,干一些像打胡结、割草、拾麦穗什么的轻活儿。大点的学生,就跟大人们一道修地、拉粪、撒粪、犁地、耙地、割麦、打叉棉花、摘棉花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