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 命运的相逢 ? 五(1 / 2)

入夜后却依然繁华的暮庐城内,折柳轩就像是一处与世无争的化外之地。幽静的院落位于修业坊中一座土丘之上,周围松劲柏翠,好似一道墨绿色的屏障般,将喧嚣的尘世隔绝在外。

孪月不知何时缓缓地自地平线下移上了树梢。四下里鸦雀不语,蝇虫不鸣,寂静中只能听见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响起的阵阵脚步声。两个孩子怀里抱着的琼酿,也在颠簸的酒坛里晃动着,发出咣咣的声响。

“小结巴,你确定我们来对了地方么?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人住的样子,怪可怕的。”甯月说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一路上我已经问了许多人,城中叫折柳轩的地方便只有这一处。”将炎却依然坚定地向前走着,“据说这座院子乃是晔国国主特意赏赐给那位统领的。想来那人也算得上是个英雄吧,行事爱好自然会与寻常百姓不同。”

“什么英雄呀,我就是想不通怎会有人喜欢住在这种阴森的地方,一点都不好玩。”

见少年并没有停下等自己,甯月有些不乐意地嘟起了嘴,却只得快走两步追上了对方。二人继续沿着石板路又行出了里许,才终于在僻静幽深的林间看到了几点橙红色的灯火。

将炎同身旁的少女对视了一眼,伸指叩响了面前那扇只挂了一盏灯笼的宅门。等了片刻,门后方才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而开门迎接两个孩子的并非家中门童,而是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子。

只见那人脚上蹬着一双草鞋,脱下的青色长袍也随意地缠扎在腰间。其满是汗水的脸上蓄着短髯,脑后散乱的头发也只用一根青草札成一束。一双骨节粗大的手中,还拿着只沾了些许碎木屑的铁剪。

甫一见到门口两个孩子怀里抱着的酒坛,男子便立刻笑了起来,将手里的铁剪朝脚边一丢,伸手便将酒接了过去:

“哎呀,可终于送来了。这几天忙得人仰马翻,腹中酒虫早已闹得凶。”

“哎,你不就是雉河渡时的那个——”甯月先前被怀中的酒坛子挡住了视线,此刻眼前忽然一亮,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却是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居然是你们两个小鬼?你们怎地会来暮庐城,又替迦芸斋送起酒了?”

对面那人旋即也认出了面前的孩子,呵呵笑了起来,闪身示意二人入内。将炎倒也不客气,牵起甯月的手便走进了院去。

这座两进的宅邸并不算很大,入门后是一片园子,园子东侧起了一座小楼。一条由地泉中引出的活水穿过园子中央,水边栽种着一排白絮飞舞的垂杨柳,还有成片尚未开花的海棠。而先前男子正忙着扦插侍弄的,便是这些海棠树上含苞待放的骨朵了。

“大叔,这些花儿莫非全都是你种的?”甯月还从未见过长势如此茂盛的花圃,不由得惊讶非常。

“小丫头,你在这座园子里又可曾见到了别的人么?”

“可你不是舟师统领吗?难道就没几个役使仆从?”

“我这个人喜欢清静。平日里若非身在大营没得办法,恨不能让哨卫近侍全都走个干净。如今天色晚了,我也早已打发下人们回家去了。毕竟谁心里都有牵挂的人,又赶上伍阳节,没必要为我在这浪费自己的时间。”

“你这人——虽然看起来一般,说起话来倒是挺不寻常!”甯月忽然间对面前的这个有些邋遢的大叔平添了几分好感。

“既然在下行事还能入得了小丫头的法眼,那待几日后海棠花开,也欢迎你们两个再来赏玩。”

男子也咧嘴笑了笑,唇边修剪得精致而整齐的胡须微微扬起。

“请问你认识祁子隐么?”

将炎心中有事,却是不愿再说闲话,直截了当地发问道。不料对方却反倒问起面前的这个黑眼睛的少年来:

“哦?看来下午梓潼街上的乱子,的确是你们三个小鬼闹出来的了。整座暮庐城中,能牵着赤翎卫的鼻子跑过了大半条梓潼街,最后关头又能重金息事的人,恐怕非子隐那个孩子莫属了。”

“你会这么说,便确是认得祁子隐了!他说你能帮我一个忙,特意让我来找你的。”将炎忽然有些激动,略显冒失地继续道。

面前的男子忽然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黑眼睛男孩,却仍未直接回答:

“你们三个是怎么认识的?”

“这可就不关你的事了。别绕弯子了,就直说能不能帮忙吧。若是不能帮的话,我们现在便走,不耽误你养花的功夫。”

将炎性急,见对方总是避而不答,不禁有些焦躁起来。可面前的男子似乎对二人失礼的态度并不以为意:

“小鬼,子隐他既然会让你来寻我帮忙,便已是放心将你当做自己的朋友了。不过既是要求人,也先得说明究竟所为何事吧?否则就算我向百里三头六臂,也着实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是吧?”

“你——是向百里?那个统帅城内数万禁军的殿前军马大都护向百里?”话音未落,黑瞳少年便惊呼起来,却仍难改言语间的唐突。

“小结巴,你该不会认得这人吧?”甯月见同伴的目光突然变得神采奕奕起来,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小声问道。

“天下之人,谁人不知道向百里的名字!”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