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幕 ? 兵祸再起 ? 三(1 / 2)

元夕节当夜,靖枢城中下了整整一夜春雪。一觉醒来,天地间已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似乎整座城池都被凝固在了染雪的这个清晨。

可对于被昆颉软禁起来的甯月而言,此情此景并不能令心情变得稍稍好些。刚刚逃出暮庐城时,她本以为自己的处境不会变得更糟,但这一个月间发生的变故,却再次令生活陷入了愈发艰难的困境中。

坐在榻边的少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被昆颉打伤的小白狐于怀中拢得又紧了些,心中懊悔不已:

“雪灵对不起,都是我害你伤成了这样。”

小白狐的右前腿于月前的打斗中摔得断了,如今只能绑住几根筷子略作固定。此时见少女难过,它忙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少女的指尖,毛茸茸的肚皮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喉咙间也发出轻声的呜咽,似是在安慰主人振作起来。

甯月用手轻轻揉搓着白狐的一对耳朵,冲其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道:

“我知道,你是让我再想想办法,找机会逃出去。可现如今昆颉已经在门外加派了人手盯着,就算我能逃得出这间屋子,也离不开这座院子,更难以离开这座城啊……”

红发少女说着,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门外回廊上的看守映于窓纸上的影子。但很快她便察觉到,对方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正不停地伸手冲着天空指指点点。过不多时,连一楼的院子里也传来了一阵骚动,还有人大呼小叫起来。

甯月怀中的小白狐也被惊动了,警觉地支棱起耳朵,却是将脑袋朝临街的窗口转了过去。旋即少女耳中便听见“扑簌簌”几声羽翼拍打的声音,方见是只红颈绿背的鹦鹉,搧动着翅膀落在自己的窗沿上,登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鹉哥儿!你怎地跑这儿来了?”

那鸟居然是祁子隐养来用作传信的鹉哥儿。两年前少女离开暮庐城后便再没见过它。此时见到鸟儿,其眼前立刻出现了那个白衣翩翩的晔国少主的模样,心中既是吃惊又是欢喜。

鹉哥儿的翅膀似乎受了伤,羽毛上沾着斑点血迹。然而其却是认得甯月,少女刚一出声,便伸长脖子叫了起来。

红发少女却是面色一变,赶紧放下怀中的白狐,快步走到窗边将鸟儿捧在掌心,又顺手关上了窗。与此同时,她身后的房门也被人从外面一脚踹了开来!

“是不是有只鸟落到你这儿来了?”

负责看守甯月的是个精瘦的小个子。甫一进屋,他的一双眼睛便在各个角落中扫视起来,目光毒辣。

“你说的什么鸟?我可没见过。”

少女转过身来,一番话竟是说得面不改色。话毕她却还是使劲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暗自祈祷自己匆忙藏于胸前里衣下的鹉哥儿千万不要暴露。

“给我搜!”

瘦子却根本不信少女的话,将手一挥便命身后跟着的几人于屋内各处寻了起来。眼见着自己的东西被翻得七零八落,甯月登时便急了:

“你们,你们凭什么随便乱动人家的东西!”

“凭什么?你莫非忘了,自己现在是软禁于此的囚犯?我可警告你,若是将那鸟藏在了什么地方,最好赶紧乖乖地交出来。否则——”

对方眯起眼睛威胁道。可未等他把话说完,便被少女没好气地打断了:

“否则便如何?我这儿成天关着门窗,闷都闷死了,怎么可能会藏着什么鸟儿?你又凭什么认定它是飞到我这儿来的?”

“那只鸟儿本是落到院里的,脚上分明还绑着支用来送信的竹筒,定是前来给某个识得的人送信的!这间宅子里除了你以外,皆是昆颉大人悉心挑选出来的执节、执火,绝无二心。所以那鸟,必定是来找你的!”

“真可笑,一只送信的鸟儿飞得累了,落在院里歇会儿脚也能怀疑到本姑娘头上,你们是不是闲得发慌啊,每天都得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如今搜也搜了,这屋子里除了我和雪灵之外,根本没有第三只活物!眼下那鸟儿没准早就已经飞走了,你们与其在这里瞎耽搁时间,倒不如赶紧出门去追!”

少女说话的语气愈发强硬了起来,谁知那瘦高个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将目光转向了她的身上:

“为何这么着急赶我们走呢?那只鸟儿被我用石块击伤了,必定飞不了太远。况且,这间屋里还有一处我们未曾搜过!”

“你们想做什么?!”

见对方面色不善,甯月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领口,等到反应过来时,身前的瘦子已嘿嘿笑了起来:

“果真在衣服里藏着呢,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其说话间,立刻有两名看守窜至了少女身边,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的胳膊。甯月当即挣扎咒骂了起来,可那瘦子却根本不为所动,伸手便要去解姑娘领口的扣子。

“你们在做什么?!竟敢对大司铎之女动粗,若是传回沧流城中去,难道不怕丢了昆颉大人的脸么?!”

正当少女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时,门外却忽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当即将屋内的几人喝住了。瘦子回过身去,面带愠恼,却仍不得不恭敬地向其行了一礼:

“执杖婆婆恕罪。只是昆颉大人提醒过属下,说这女囚一点也不老实。如今其或许正同外面的人通信往来,若是暴露了我们的计划,执钧大人怪罪下来——”

“少拿昆颉大人来压老身!大司铎之女是我不远千里请到这靖枢城中来的。如今她被囚于此,老身也并未受到牵连,足见昆颉大人的信任!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即便要搜身,也该由我亲自动手!”

来人正是岑婆婆本人,根本不打算给对方继续分辨的机会。

“可是——”

瘦子仍不肯罢休,然而见老妇将手中的鲸骨法杖狠狠在地板上戳了几下,也知道继续纠缠是自讨没趣,只得领着手下悻悻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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