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幕 ? 戎马仓皇 ? 五(1 / 2)

赤裸着上身的斡马部武士纵马横刀,率先同将炎短兵相接在一起。少年人挥起手中的啸天陌,刚刚荡开一侧的进攻,另一侧便又有敌兵杀到,根本应接不暇。

反观跟随他突入敌阵的那三千铁重山,更是被分割成数个百余人组成的小阵,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之下困于原地,无法脱身。在木赫的指挥下,敌军专朝铁重山铠甲最为薄弱的关节处发力。乱刀之下,重骑身上坚硬的铁铠终于出现了破损,不少骑手甚至被当场斩断了手脚,进而被拖下马来,不是被卸去胄盔割喉抹颈,便是被坚硬的马掌于周身踩出了几个血窟窿,当场身亡。

“变阵,变阵!向我靠拢,回撤隘口!”

黑瞳少年挥起手中的陌刀,舞出一道乌金色的圆,暂时挡住了一波敌军的进攻。啸天陌的长度此时成为了其手中仅剩的优势,即便斡马与绰罗部的武士如何努力伸长手臂,也始终难以逾越那七尺七寸的死亡之刃。

附近被冲散的铁重山们听见号令,艰难地在将炎身边重新聚集起来。他们放弃了此前用于进攻的锋矢阵,反倒摆出了一只如车轮般不断旋转着前行的圆阵来,竟是兼具了朔狄骑兵的力量与南人布阵的精致。

此阵名为同心阵,乃是将炎于晔国时由向百里亲授的。阵内设有内、中、外三层,最外层中的战马头尾相连,负责抵御四面八方杀到的敌军。中间一层则与外层逆向旋转,每隔一段时间彼此便交换一次位置,持续为战。而阵型的最内层,则是三名负责指挥的骑将,不断控制调整着圆环前行的方向。

同心阵终于暂时延缓了敌人围剿的势头,也令铁重山们得以向合罕身边重新聚拢。很快,几个小阵渐又合为一个大阵,抵抗冲击的能力更是大大加强。在将炎的指挥下,他们终于在敌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朝着隘口下撤去。

“铁重山果真名不虚传,在如此劣势之下竟还能突围成功!”

大车上的木赫见对手渐渐遁出了己方的包围,当即下令乘胜追击。数万大军蠢蠢欲动起来,仿佛是张即将收口的硕大的网。

此时,将炎麾下的铁重山已经减员过半,好不容易撤回至隘口,每个人身上的铁甲都已沾满了鲜血,被染成一片暗红。然而他们深知,敌军并不会给自己半刻喘息的机会。骑士们刚刚站定便重新勒转马头,于隘口前列出一条绵延里许的一字横阵来。

所有人心中皆清楚,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面对前方的数万敌军了。胯下的战马喘着粗气,口角也已泛起白沫,骑士们也将手上的铁指攥得咯咯作响。长阵之中无人说话,只有死一般的寂静,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胸口前传来的砰砰心跳。

“……敢问合罕,若是老臣此行并未达成你所想要的结果,难道你真的打算带上公主,一齐在这荒凉的草原上为牧云部殉葬不成?”

将炎脑海中再次回荡起元逖临行前同自己说的那番话,但此刻他却早已下定了决心——倘若今日自己注定要同身边铁重山一齐阵亡在这里,他也欣然无悔!

不知是何人的鲜血顺着胄盔前的护鼻缓缓滑落,滴在少年的胸铠上,溅起一朵鲜红色的血花。敌人在其眼前不足半里的地方停了下来,此前一直响彻耳畔的战鼓声,也伴随着数万大军的就位而止息了。

猛然间,草原上响起一声直入云霄的高亢号令,无数羽箭再次由敌阵之中腾起,便如一群被惊起的蝗虫般朝隘口上空飞来。箭雨升空的同时,数万大军也开始向隘口前全力发起了冲锋。数倍于铁重山的骑军明显有恃无恐,甚至连阵型都不再保持。仿佛只需每人吐上一口唾沫,便能将隘口中那千余名负隅顽抗的守军彻底淹没!

“铁重山,冲锋!”

黑瞳少年也高举起啸天陌。发出冲锋号令的同时,他狠狠一夹胯下的青骊,如离弦之箭般率先冲了出去!

木赫也未能想到,铁重山的最后一次冲锋竟比先前还要猛烈许多,竟能依仗几乎不可能的极限速度躲过了这轮齐射。爆炸产生的剧烈火光于马队身后腾起,再一次震颤了大地。而就在这倏忽间,将炎同重甲骑兵已如一道奔腾着的炽烈洪流般倾泻而出,直冲入面前的敌军大阵。

少年手中的啸天陌发出了阵阵龙吟般的鸣响,只见迎面而来的斡马武士脸色一变,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一道乌金色的寒光连人带马削成了两截。青骊驮着主人在敌阵中左冲右突,恍若一道青色的烟,所过之处,无人可阻。

好似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将炎竟是一骑绝尘,直插敌阵深处。突然,前方探出了几根足长数丈的锋利钩枪。青骊纵身一跃,自持枪者头顶略了过去。而几骑紧随合罕身后的铁重山则来不及勒马,径直撞了上去。高速之下,钩枪轻而易举便削断了马腿,马上的骑士也纷纷滚落在地。

黑瞳少年立刻掉转马头想要施救,却见那些斡马部兵士所持的钩枪,已转而朝自己胯下的青骊扫了过来。他明白一旦落马,失去了速度的自己必当处于劣势,当即便将手中的啸天陌贴在战马身侧,自下而上朝着敌人身上挑将过去。

一名手持钩枪的绰罗部武士当场被啸天陌自下而上劈作了两半,伤口自其裆部一直贯穿至肩头。起初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依然向前奔跑着,身体却是渐渐分离开来,内脏流了满地,方才断气。

将炎再次挥刀,斩下了身旁另一名斡马部武士胯下坐骑的脑袋。骏马应声倒地,强大的冲力也将那人直接从马背上掀翻下来,进而被青骊高扬起的前蹄踏断了左腿。

受伤武士绘着战纹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其瞪圆了双眼,用还未受伤的另一条腿猛蹬地面向后躲去,口中更是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竟是个比黑瞳少年还要小上两三岁,尚未成年的孩子!

此情此景,令将炎猛然想起了于斡马部此前的袭击中幸存下来的那个男孩,手中的啸天陌高举过头,却是迟迟未能落下。

可就在他犹豫的片刻间,斜刺里却突然冲出了一匹高头大马。马上那人赤裸的胸前,以红色与白色的染料画着繁复的战纹,粗壮的手中擒有一对精铁打造的六棱铁锏。两马甫一交汇,其竟是直接脱开马镫,朝着少年的身上猛扑过来!

将炎矮身欲闪,却是晚了一步,被那人径直自青骊被上撞了下去。他当即顺势一滚,反手横刀护住背后的要害。只听当地一声脆响,啸天陌同对方手中的铁锏撞在一起,直震得人虎口发麻。

“你便是牧云部的新罕?斡马部乞纥煵,今日来取你的项上人头!”

对面那人狂喝着,再次挥动双锏向少年扑杀过来。单一根铁锏看上去便足有成人的小臂粗细,少说也有二十余斤的重量,却仍被他舞得虎虎生风。

将炎意识到自己遇上了难缠的角色,左躲右闪避过了对方的锋芒。谁知乞纥煵杀得兴起,竟不分敌我地将略过少年人左右的斡马部骑兵也从马背上横扫下来。而那些落马的武士不是被其敲断了胸骨,便是被砸碎了头颅,更无一人生还。

“来呀,来呀!今日你我之间,只有一人能活着走出这片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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