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幕 ? 赤甲燎原 ? 四(1 / 2)

昭熹二年,六月初四。正午时分,苻载尹陆续清点出了五千名精锐武卒。

卫梁武士身体虽然健硕,然而披挂重甲高速奔袭,虽得占一时之优势,却难以长久。故而眼下,蓄着短髯的将军命军士们各自除下了身上沉重的钢铁胄盔与铠甲,换上了防护较差,却轻便许多的皮甲,打算略作休整之后便乘胜追击,一举拿下龙首渡。

然而部队还在换装,却见一骑快马自北向南直奔入营。马背上军士身后插着一面靠旗,正是先行探路的先锋营传令铺兵。其面上表情更是十分慌张,似乎前线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那名铺兵翻身下马,接过身旁递来的一碗清水,仰头一饮而尽后,方才抱起双拳,扯着已经吼至嘶哑的嗓子跪于苻载尹身前禀道:

“前锋营,前锋营于龙首渡遇敌!”

“莫非煜京城中的武卫十二军提前出动了?”

蓄着短髯的将军心下却忽然有些疑惑起来,隐隐觉察出事情或许并没有自己推测的那样简单,“我军距离煜京城池尚有八十余里的路程,就算昨夜锁阳关守军以墨鸦急报,援手也决计难以赶到!”

听主将如是说,面前的铺兵也连连摇起头来:

“先锋营所遇并非煜京武卫,而是数百身着玄甲的重骑兵。只是对方阵中并未悬挂任何旗号,看上去倒有几分像是晔国的玄甲军!”

“晔国的军队,怎会好端端出现在这里?他们终还是向那高蠡俯首称臣了?!”

不等苻载尹继续追问,身后却突然响起了闾丘博容的声音。两旁甲士纷纷躬身向其行礼,让出了一条道来。

女国主却是表情凝重。因为她心下清楚,即便如今的晔国实力已大不如前,然而其舟师是绝无可能无故出现在自己同煜京之间的。若是此次发兵北上的消息提前暴露,以致高蠡早做准备,或许前方等待着自己同卫梁大军的,将不仅仅是难以对付的晔国一国,而会是一股实力强劲的诸侯联军!

苻载尹很快便猜中了女人的心思,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莫要太过担心:

“国主且莫担心。玄甲军出现在此地虽出人意料,个中缘故却是值得深究。若其当真奉高蠡之命拱卫京畿,阻我前进,又为何不于阵中打出自己的海鹘旗来?!”

闾丘博容听了将军安慰,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了一些,却依旧无法完全放下心来,紧张兮兮地继续又问:

“对方是否从海路来的?由何人领军,人数又有多少?”

铺兵拱了拱手,继续奏道:“先锋营所遇仅两百余人。未待双方交锋,对方便迅速遁入了龙首渡中。遥见渡口内泊有海船数艘,尚不知兵力究竟几许。先锋营参将不敢再轻易冒进,只得派属下先行禀奏。”

女国主这才转头,瞧了一眼身边的苻载尹,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定夺。然而转眼又一名铺兵驾快马奔至帐前,带来了更多前线的消息:

“急报!斥候已探明,玄甲军仅千余人,应是于昨夜刚刚上岸。眼下其已退至龙首渡内据守,怯战不肯出阵。”

“本于龙首渡中值戍的屯门卫呢?”蓄着短髯的将军插嘴问道。

“渡口除玄甲军与舰船,未见有其他守军!”

“只派了数千人来?他们想要做什么?”

听铺兵如是道,闾丘博容沉吟片刻,忽然将手一挥,“不过倒也无妨!传寡人军令下去,命先锋营即刻向龙首渡发起进攻,援军随后便至!”

“国主还请三思。龙首渡中常年有屯门卫戍守,绝无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撤去。如此看来,如果前方当真是晔国的部队,倒愈发不似已被高蠡收伏。若是我方贸然进攻,只怕反会陷入鏖战,被拖延于此而耽误了大事。”

“苻爱卿莫要长别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此前我由玉骨湖撤走近半武卒回防靖枢,暂且放过了祁氏那刚刚即位的竖子一回。没想到如今他却还是自己送上前来,岂能一让再让!”

闾丘博容却是不肯再听其劝,“区区千人,即便个个是三头六臂,又如何能挡我武卒精锐?今日无论缘由几何,无论是晔国还是哪国的军队,敢阻我军攻入煜京者,便皆是我卫梁的敌人,断不能留!”

就在关宁武卒气势汹汹地杀向孤军深入的晔国部队时,一万名由京城武卫合编一处的军队,也自煜京赤乌门中鱼贯而出,作为狙击先锋奔赴龙首渡前。

这支队伍,乃是于短短半个时辰内,调集城中正当值的武卫临时拼凑而成的。而率军之将,恰恰是此前刚刚从锁阳关逃得一命的朱荏。

眼下他所受命令,是务必赶在卫梁军之前赶至渡口布防,尽一切可能拖住对方的攻势,等候支援。而高蠡命他再做先锋的意味也再明显不过——

今日若能得胜,便不再追究其此前弃阵而逃的怯战之罪。然而以一万先锋对抗数万关宁武卒,无异于螳臂当车。一旦战败,怕是也再没命回到永旸宫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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