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布短打,腰间扎着布绦,脚下也是蹬着一双布鞋,却打着绑腿身后还斜背着一个颇大的包裹,略有些拘谨的恭立着
苏默抱拳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奉家父之命而来却是怎说的?”
年少者就拿眼看老者,老者笑呵呵的抱拳作礼,笑道:“老朽福全,这是我侄儿石悦令尊正在咱们主人那边做客,因着记挂小郎君,我家主人便让某二人来此伺候着一来可以多与令尊大人多盘桓些时日;这二来,也不至小郎君身边少了差遣”
苏默有些傻眼这是什么情况?合着老爹自己玩疯了,不肯回家,却给自己找来两个使唤的这算不算不负责任?太鄙视了
侧身请两人进了门,苏默一边道:“福老客气了,我这小门小户的,哪里用的上什么差遣二字倒累的福老和石大哥跑腿二位快请坐,小子这便奉茶上来,润润嗓子歇息歇息,待会儿还请为小子说说家父的情况”
福全就伸手拦住,也不坐,微微躬身道:“小郎君千万别这般说,老朽是当不起的既然奉了命前来,自当守着身份哪有主家给下人奉茶的道理,却是叫人难做了哦,对了,这里有令尊大人家书一封,小郎君看过即知”说着,对那个叫石悦的青年示意
石悦赶忙放下包袱,却听嗵的一声,显然极是沉重,让苏默看的眼神不由一缩
石悦却毫无所觉,从怀中摸出个油布包来,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方才从里面摸出个信封来,双手奉上
苏默伸手接过,再次请二人落座,只是不肯苏默无奈,不再多说,只自顾拆开那信看了起来
抬头便是字喻讷言吾儿几个字,果然是老爹的手笔苏默心中莫名的一热,急忙往下看去越看越是惊讶,到了最后,却只剩下苦笑了
原来苏宏的这次访友,根子还是出在苏默身上苏默前时连番出手,虽说弄了好大的名头,却也让苏宏感到了深深的忧虑
正如俗话说的,人怕出名猪怕壮又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苏默出了名,偏偏却没有顶住风浪的根基几次小考不中,甚至明言不肯再去科考了所以,苏宏无奈,只能另寻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找朋友,一个有实力的朋友,借助这个朋友之力,为儿子捐了个监生监生,那可是等于有了参加秋闱、春闱的资格了同时也就表明,打从这一刻起,苏默终于有了正式的文人身份,可以堂而皇之的对外称“学生”二字了
只是这捐监生的花费可不小,足足要两千两银子苏宏那朋友倒是不在乎这钱,可苏宏自己却过意不去,便主动要求留下,帮助处理些文书文案之类的事务,从而偿报这份情谊
那朋友拗不过他,同时也愿意和他多聚聚,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只是苏宏又担心儿子一个人在家,那朋友便索性送过来两个仆人,便是眼前这一老一少二位了
除了这两个人外,同时带来的还有两百两纹银,按照大明一般人的花销,足够三人好几年的花销对于苏宏来说,两千两都欠了,也不差这两百两了,如此便有了眼前这事儿
苏默看完这信,又是感动又是无语都说天下父母心,老爹这可不是等若自卖自身,去给他这儿子换前程换保护伞吗?当爹的做到了这份上,苏默还能说什么?
老爹走的时候,什么都不肯说,明摆着就是怕他不同意直到生米煮成熟饭了,这才一纸家书送到,苏默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长长叹口气,苏默遥遥望着远空,费了好大的毅力,才生生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不掉下来
半响,这才转头看向眼前两人,微微哑着嗓子道:“福老,石大哥”
福全连忙拦住,躬身道:“公子,主从有别公子既然见了尊翁的书信,当能相信咱们的来历了,再如此称呼,不合适了便请公子直接以名呼之即可”
苏默无奈,只得道:“如此,某便称呼您福伯吧至于石大哥,好吧,大家年龄差不多,学生便也就不客气了”
福全大喜,拉着石悦重新以仆从礼节相见,算是确定了上下关系
苏默家里除了正屋这三间房,院子两侧还有各两间厢房正好福伯和石悦一人一间
两人倒是很快进入了角色,石悦跟苏默告了罪,提着那个大包裹,自去收拾屋子,这边苏默让福全坐了,自己坐在主位,问起苏宏的情况
有了主次,苏默坐了,福全便也在下坐下从苏宏去了讲起,一直到他二人离开时的情况,都说的明明白白
苏默又问起这位苏父的朋友情况,这次福全却是不肯说了,只恭敬的道:“公子所问,老朽不得旧主恩准,实不敢多言倘若公子一定要知,便请公子作书给博远先生,或许可得”
得,除了知道老爹平安一切都好,其他的完全莫宰羊啊眼见这老头神态恭敬,意思却是坚定的很,苏默再无奈却也只能作罢终不能来个大刑伺候,问一声招还是不招吧?
苏默估摸着,就算真如此,只怕也是没用的只从这老头言谈举止来看,就知道那位主儿的家世定然不小这种大家族出来的,规矩是极大的而且在这个时代,家仆对主家一般也都是极为忠心的,很少有出卖主家的老头既然明言不肯说,那就绝不会吐露半个字出来
家中多出个孩子,这突然又多出俩下人来,苏默干脆也不出去了,直接打收拾完屋子的石悦去买些饭食来用
福全带来的两百两,苏默没接虽说三十六拜都拜了,也不差最后这一哆嗦了,但是苏默却也有自己的坚持对此,福全劝了几句,见他坚决,倒也没多说于他心中,大抵觉得苏默年少,脸皮薄,等到日后需要时,自己直接拿出来花用就是,倒也不必现在闹些不痛快
然而在苏默直接甩出五百两银票后,老头却是着实的吓了一跳,真真的被震住了
这是啥情况?不是说家里清贫吗?这咋随便一出手就五百五百的,要这也算清贫,老头很想大叫一声:“同求清贫!”
瞅着终于让这老家伙动容了,苏默心中才略略清爽起来少爷现在没别的,就是有钱单只昨个那竞标大会之后,落袋就有好几千两更不用说后面还有炉子和蜂窝煤等等收入
至于那些庄园,好吧,哥低调,哥不说,说那个就是红果果的欺负人了好歹人家给垫付了两千两捐监了不是这份情苏默愿不愿意都得认!因为那是老爹的脸面是父子情,必须认!
对于家里多了两个人,卫儿虽然不说,但是苏默看得出,这孩子显然更多的是一种释然那是一种乎年龄的敏感哪怕之前苏默再三保证,绝不会不要他了,但远不如眼前家里增加了人口所带来的那份踏实
对,就是踏实
一个家人口多,就不容易散如他之前的姑姑,还有爷爷,似乎都只是两两相依为命初始时跟着苏默,貌似也是这种情况,而直到了此刻,卫儿才算真的相信了,或许不再被转托又一个陌生人的幸福生活,终于要来到了
所以,他很积极的和老福全还有石悦沟通,只不多时,便已成功获得了两人的喜爱
看到他带着多多,满院子欢笑着蹦跳,苏默眼底有温润流动石悦属于那种憨憨的,没事就没话,只是踅摸着找伙计干从劈柴挑水开始,然后便是各房打扫,再一趟趟的出去采买,忙的满头大汗间中居然还给卫儿带了根糖葫芦回来,喜得卫儿抱着他亲了好几口,让这憨厚的青年傻笑了半天
老福全对于忽然多出的这个小孩也没多问,大家族的规矩让他谨守着自己的本分不该问的不问,把主家吩咐下来的事儿做好才是正经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也喜欢卫儿这孩子实话说,这孩子也确实讨喜放在后世,那简直就是老年人杀手般的存在
所以,这一天,苏默难得的哪里也没去就在家里呆了一天,或是陪着卫儿玩耍,或者自己在房里写写画画,直到到了晚饭的点儿了,他才终于为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