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解谜篇(1 / 2)

终章--何去何从

1

星期二--天晴

她如常步入学校的大门。

「高老师早晨!」

「早晨!」

然而说话的学生察觉到,今天的高老师,眉宇间流露着坚毅的神色,和平日随和得有点笨拙的高老师比较,平添一份自信,也更漂亮。

「老师你今天好特别!」

「是吗?」高妙报以会心微笑,跟在学生身后一起走。

今个早晨,晴空一片万里无云,她不期然联想到,长久以来笼罩保禄学园的云雾,快要消散。学校为李志明事件扰攘多时,弄至风雨飘摇,现在,拨云见日的时刻终于来临了。然而,她很明白,这并非心底的真正渴求……

她托托厚重的眼镜,迈步走向正门,踏上石级时忽而停下脚步,面向墙上的巨型十字架静静祈许……

正门上方的广角镜映照着高妙走过,不一会儿,镜子反映出两个高大的身影。

今天没有早训,各班级由班主任主持早会。课室里,学生们谈天说地,高亢的笑语声不断蔓延。

唯有五楼的一个班房,完全听不见笑声和高谈阔论的声音,恍似学校里很另类的一群。学生们只屑屑细语,苍蝇一般的「嗡嗡」声萦回。

自李志明出事以来,挥之不去的沉闷气氛就一直缠绕着这班年轻人,课室里死气沉沉的。虽说气氛很不对劲,但没有人理会,更没有人走出来打破僵局,他们的头老往书堆里钻,或搞搞小圈子,交换一下无旨的话题。

聊天室那三名男生,索性把聊天室搬来这里,话题总离不开李志明,讨论的结果,他们一致认为,真凶非刘子亮莫属,又或者那些刑警们哪儿出了差错,事情再简单不过,根本就是李志明自杀,查无可查。总言之,他们认为自己与凶案完全无关,事前也毫不知晓。他们跟刘子亮作对起来,可怜刘子亮要独力对抗三人,看来不单止球场上,连课室里也要独力闯关呢。程思嘉的态度很不明朗,但传闻有人看见她跟刘子亮一同在旺角出现……

毛爱美又向同班的男同学放出「生电」。

「嘘!我对你没兴趣。」何骏东冷冷地说,他是会考的十优生,担当学生会主席一职。

这时候,高妙无声无息走了进来,蚊子声渐渐远离,课室的气氛骤变肃穆。学生们发觉今天班主任有点不对劲,屏息静候她发言。

高妙回望着班房,视线扫过六名有嫌疑的学生,最后落在墙角边空空的座位上。

「李志明苏醒了。」她蓦地说道。

长久以来背离这间课室的哄闹,一发不可收拾,学生们忍耐已久,终于一下子把满腔闷气尽情发泄出来。

「他醒了呀!」

「还以为一定醒不来……」

「这样,问他不就知道凶手是谁吗?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啦!」

「刘子亮一定很怕了!」

「怕你个屁!」

「老师,他几时醒来的?」

「清晨的时候。」

窗外忽然闪过人影,旋即站立于门外,两名放假中的刑警,目光如炬。

张成勇严正道:「除了刘子亮、关长森、冯伟山、河国伟、程思嘉和毛爱美,所有人立刻离开!」

学生们走出班房,高妙带领着他们走向图书馆,偶尔带着忧郁的神情回望。两名刑事二话不说,就紧闭起门窗,六名嫌疑学生只能楞楞地看着二人的举动。

「好!事情也得有个了结。清晨时分,李志明终告醒转过来,并说出事情的所有始末,隐藏在你们之中的凶手,已无路可逃!」

2

一道白浪画过深蓝的海面,骤目远眺,轮船依旧静止不前,时间亦俨然停顿下来,暗蓝的病房里,人们静静守候床前。

李志明鼻孔插着喉管,身体接上电线,安详地躺在床上。一切似乎仍旧老样子,唯一不同处,是李志明父母已为他转换病院,作长时间的诊治。

面向大海的张成勇回过头来,但见郁结的表情,让眼前人看上去年长了许多。遭遇不幸,同时也为身边的人带来不幸,他只一无所知的沉睡着,而关心他的人,却要背负起千斤重的心头巨石。

五名受牵连的学生静看着李志明,他们读过那篇深情的文章,亦受到感动,明白误解和偏激,才是引发悲剧的元凶,误会冰释的同时,疚歉、悲悯,狠狠刺痛内心,心灵淌出泪儿。他们也没有怪责杀人未遂的凶手,因为理智和感情,本来就是纠缠不清,没有谁可以给予一个绝对公平的评价。法律裁断那人有罪,但在感情的世界里,他(她)或许赢得别人由衷的敬佩。所谓「活在理性中会是一出喜剧,活在感性中会是一出悲剧」,然而对于某些人来说,也许明知前路悲哀,仍甘心踏出无怨无悔的步伐,只因,感情是与生俱来的,是欺瞒不了的;也只好在理智和感情之间,寻觅一条合适的出路。

今天早上的一幕破案剧,张成勇假借李志明已醒转的言词,去瓦解凶手的心防,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令真凶作出了自白。这一招「引蛇出洞」果然高明,现在,凶手已人在警局的羁留室当中。

良久,人们赫然发现天空已漆黑一片,只好辞别离去。

众人步出房门,高妙向各人说:「你们先走吧,我想多留一会。」

学生们静静走向通道的另一端,张成勇却步下来,悄然走回房门前。

说话声很轻,隔着木门仿佛遥远彼方的声音,听在张成勇耳里,更觉遥不可及。

他提起沉重的步伐轻轻转身,无声走过长廊,默然而去。

3

坟场里只有单调得可怕的圣诗在回响。

树木、台阶,排列得异常整齐,浮云下是人们的石碑。它们透着太阳无情的烂射,散出费人的闷气,溢满四周,流于空间。雀鸟、蝉儿像皆哑了,老不会展开歌喉,只板板向着送别的人。对李博士来说,这里的一切,从不值一看;世间所有事物,体会不出什么有丁点儿的价值,全是明日黄花,倏至忽逝。好象昨天才解开了的心结,今天却打成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死结;厄运比暴风雨更难预料,是谁剥夺了赶走死神的力量?昨日的欢乐时光为何不可重临?他已疲倦得不能自已,像所有父亲一样,他渴望儿子重回怀抱。

孩提时代,正是儿子最可爱的时候,温暖的小手,总把温暖带给身边每一个人……

反叛、任性的青春,他是如此不可理喻,背离常轨。

「爸爸,你好讨厌!」当着众人面前,儿子的说话令他颜面无全。

「要什么有什么,他还不满意?」李博士不止一次向太太咆哮。

「他最需要的,是你们的关心啊!」如果,当时有人告诉李博士这番话……

现在,是儿子最安静的时候,他是要化作隐逸之流,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悠长的一觉,辞别熟悉的世界。

仵工已掘好坑穴,棺木入土了。

「阿门!」

圣诗终于停下,潜伏已久的死寂再次回到墓地,众人一息间还以为自己耳聋了。

人们轮着抓起一把把泥土,撒在棺木上,人潮当中,但见一身黑衣的高妙,手上抓上一把泥土,连同李志明的文章,一起拋下。

张成勇也在那儿,他接近她耳边:「终也等到那个人,他会含着微笑离去。」

高妙快哭干了的一双泪眼惊讶地看着他,张成勇并未回以眼神,只管默默让手上的泥土轻轻流泻而下。

4

礼堂下的空地上人潮涌涌,学生们交头接耳,今天,这里上演剧社最新创作的话剧。学校安排师生们欣赏这出剧,不少人还只是被迫来看,然而当中仍不乏真正有兴趣的人,他们有的是话剧迷,有的是侦探迷。最近很流行侦探小说,原因可能是那套叫《今天一少年》的漫画带起潮流,虽说侦探推理由来已久,但以漫画的形式表达,令视觉效果得以具体化,于是,这种差点就被遗忘了的小说体裁,恍如重生。除了这本漫画,还有另一部叫《名侦探康南》的,时下同样极受欢迎。

剧社共计二十名成员,演员十五人,当中大部分饰演树木、路人等闲角,虽说只是大配角,有时候反而更吸引观众的视线。今天,他们要演保禄书院的学生?

礼堂里面,演出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背.景板一块块排列整齐,它们大部分是课室、特别室等布景,也有一幅操场的剪影,当中一幅最巨型最细致的,描绘的仿佛是一间黑暗的生物室……

礼堂门上挂了一幅红底黄字的横额──「《保禄书院杀人事件》首演」。一旁的墙壁上,镶满办校赞助人的肖像,其中一帧,相中人飞白的两鬓、精干的眉目,旁边几个黑体小字──「李烈维博士」。

相中人儿子因感染并发症不幸过世的消息,遍传学园上下每个角落,人人皆知。

下午四时正,特别钟声响起,学生们比肩继踵走楼梯上礼堂。

学校邀来了访校刑警观赏话剧,以答谢他数月来的帮忙。张成勇穿起一贯的白衬衫黑背心,神情悠闲地挨着椅背,身旁坐着一位白裙及膝、穿高跟鞋的女教师,扬一扬乌黑亮丽的长发,没有大眼镜的妨碍,她的动作看上去是如此轻盈洒脱。

「你今天不穿制服?」

「你也没有。」

「嗯……我决定……以后也这么穿了啦。」

「这不是很好吗?」

深红的帘幕伴随铃声徐徐开启,灯光映照出一幅课室的背幕,演员们逐一登场。

听见开幕的铃声,冯伟山满头大汗,一面整理书簿,一面抱怨道:「班务缠身……哎!真讨厌!」

芸芸学生当中,一名束着小马尾的少年,无拘无束地走在人丛之中,背.景忽而换成操场一角,少年安然躺下,双手垫在脑后,双脚跷起。这时候,娇俏小女生走到他身旁,凑到耳边大喊:「阿一!」

「他的名字叫林一,是班上出了名的懒精,常常缺课逃学;可是,却有个很可爱的红颜知己,两人从出世起就一直做着邻居……」报幕员道。

「话剧开始了,你还在这儿?」刘子亮道。

「看你练习呀!」程思嘉道。

「我说,你还是把头发缚起来吧。」

「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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