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容左的语气越来越重:“江淮呢?”
慕容秋也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毕竟江淮现在已经死透了,再如何挽回,也是白费。
他面上不着掩饰的笑了笑,道:“在南院的……听雪堂。”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宁容左闪电般的来到了南院,寻到听雪堂,推开小院门,走了进去,他抬着千斤沉重般的腿,掠过那放着半盏残茶的石桌,掠过那还放着软垫的石椅,立在屋门前。
他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在他收到那封落款为饮半城的密信时,一切就已经迟了,尤其是他看到慕容秋那尘埃已定的表情时,心便沉入了万劫深渊中,再不能浮起。
手附在冰冷的门板上,轻轻推开。
厅内像是被洗劫了一般,他转身走进去,拐过其余屋子,见所有的物件儿无论大小,都小山般的堆在卧房门口,像是一柄诡异的枷锁,将江淮困在其中,任其生死。
宁容左眼中最后一抹微光,也湮灭在了这里,他的手开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一想到打开门,心爱之人俨然成了一具尸体,这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人,终于丢兵弃甲,一败涂地。
他微颤了颤睫毛,深吸了口气,轻推开卧房的门。
果然,刚咧开一个小缝,就有浓烈的血气扑面而来,呛得人不能呼吸。
这么静,这么静。
都听不到呼吸声。
他咬牙。
再一猛推,卧房的门一下大敞,‘咣当’一声,未被合严的窗子再一次破开,冷风瞬间化为天河之水,寻到这个突破口后,拼死的往里灌,一阵接着一阵,不停留的斥满整个屋子!
宁容左不敢聚焦视线,只朦胧的望着那被掀起来的窗帘,它狰狞的飞舞着,颜色从未如此惨白,这恐怖的夜,连它都吓得褪了色。
回想起那一个个温存的雨夜,他就坐在那个榻边,陪着害怕打雷的她,看着她安稳的入睡,而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地砖上,浸泡在血泊里的那个人。
江淮的寝衣被沾湿殆尽,红白相间,像是雪地里的妖冶梅花,又像是刚出生未擦母胎血迹的婴儿,她蜷缩着,面容依旧是清美的,眉间却紧蹙着,临死前的痛苦全全刻在了上面,被她永久的,无法逆转的带进了地府。
宁容左的精神再也支撑不住,双腿好像被人砍断了,无有知觉,一晃,趔趄着,跪撑在了那半干涸的血迹上。
他试探性的伸出手指,轻轻的抵在江淮的鼻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做些什么,只是过了许久,那僵冷的手指都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热气。
府门外,寂如坟地。
江站在满街的尸体中间,撑着夜幕砸下来的凉意,眼睁睁的看着宁容左抱着她的尸体出来。
他目光直直,竟不知道江淮的身体原来这么消瘦,瘦的好像一片薄薄的宣纸,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北风吹走。
只是现在,这片宣纸,被朱砂染尽。
红的,刺眼。
他只觉得头顶的天好像塌了一角,无数碎裂的石渣崩在身上,步子一摆,身后的郭凛忙扶住他,同样,脸上也尽是苍凉与悲怆。
而不远处,站着踉跄而来的百里,他那掩在面具后的眸子在触及到江淮的尸身后,终于多了一丝异样,那干裂的唇瓣,抿了抿,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长安城的东门外,一场厮杀,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