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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缘寺的禅房里,映蓉正跪在蒲团上诵经,她双眼闭住,睫毛盛着平静,两手合十在胸口处,嘴唇纹丝不动,心里却不停的念道着阿弥陀佛。
“老夫人!老夫人您不能进去!王妃正在里面念经!”
院里忽然传来监寺如海的声音,其中还伴随着激烈的脚步声,映蓉缓缓的睁开眼睛,背后的房门被人推开,有人低冷道:“映蓉!”
如海监寺看着映蓉直挺的背,为难道:“王妃。”
映蓉低低的念了一句善哉善哉,随后站起来转过身,先是对如海监寺点头淡淡道:“你先出去吧。”再看向面无表情的那人,“看来慕容老夫人有事情找我。”
如海监寺见慕容来者不善,有些放心不下。
映蓉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出去,如海监寺没办法,只得颔首离开,顺势合上了房门,为防万一,和陪同慕容来的绿真一起守在院里。
屋内,慕容背对着阳光站着,整个人清冷如茶,她看着面前的映蓉,两人上次见面还是五年前,没想到这许多年的光阴消磨过,她们都没什么变化。
但时移世易,心境已是天翻地覆。
映蓉视线垂低,瞧见慕容手里攥着的纸条:“你这急匆匆的来,是彦儿出了什么事吗?”复又抬头,“还是恭月又闯什么祸了?”
慕容冷冷道:“那些事,自有旁人说与你听。”伸手将纸条递过去,“你只消看过这个,就知道我今日来找你,到底所为何事。”
映蓉打量她几秒,接过那纸条展开,正是秦戚派人密送给江淮,又不巧被慕容拾到的那一张,里面很清楚的写着,皇帝在怀疑江淮和恭月身世的事情。
“你知道了。”
映蓉声音轻轻,承认的问心无愧,好像二十年前那个调换了这两个孩子身世的人,不是自己一样,随即将纸条揣进怀里,想要重新跪回在蒲团上。
慕容脸色骤沉,两步上前狠掴了她一巴掌,宽大的衣袂和手腕上的珠串接触到那人的肌肤,霎时间激出一道赤色的印子。
映蓉不支,登时头昏眼花的扑到在旁边的柱子边,缓缓的伸手摸了摸火辣辣的左脸,气息稍加紊乱:“你打吧,我不怪你。”
慕容闻听此言,气怒更甚:“你有什么资格怪我!”
映蓉露出寂寞的笑意:“是,我没资格怪你。”扶着柱子艰难的站起身,“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豫国公。”
慕容见她嘴角淤血,脑海里不知不觉的闪过她二人年轻时的一切经历,但曾经太过美好,便显得如今的现实太过残酷,忍不住潸潸落泪:“映蓉,枉我当初以真心实意待你,你就这样对我?”
映蓉无言可辩,愧疚盈满内心:“对不起。”
慕容咬牙抓住她的双臂,锋利的指甲隔着衣料将她的肌肤抠出血来,语气极其痛心疾首:“对不起?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消磨掉这二十年的罪孽?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抵的了我的痛苦吗!我们江家顶着九族尽诛的危险帮你瞒下了江彦的身份!你非但不心存感激!竟然还换走了我的亲生女儿!那可是我的亲生女儿!”
映蓉眼神闪烁,无法对答。
慕容心痛难耐,无法和她继续对视,松开手微微侧身,哽咽道:“你怎么下得去手?你知不知道,一旦皇帝选择斩草除根,连女儿也不许留下,花君现在就是刀下的亡魂一具了!”掩面痛哭,凄楚至极“你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就忍心将我的女儿推向刀俎?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映蓉微抿嘴唇,上面的死皮犹如伤疤,她面色终于露出悲色:“阿。”
“休要叫我的名字。”慕容转头看她,眸光鲜红,“既然江秦在命签上刻的是酉时二刻,就说明他知道这一切,你要感谢他,如果只是我,不可能如此帮你。”长吸一口气,决绝道,“映蓉,我慕容平生没有你这样的朋友,从此天涯各边,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罢,转身离开。
映蓉伫立在原地,房门打开,傍晚的夕阳光倾泻进来,照在身上烫的厉害,如海监寺吩咐小僧将慕容送走,三两步赶进来,瞧见她脸上的巴掌印,关切道:“王妃?您没事吧?老夫人她……”
映蓉轻轻摇头:“无妨。”转身跪回到蒲团之上,声音垂冷,“你出去吧,合上门,起风了,屋里有些冷。”
如海监寺见势,面色复杂的点头,照做离开。
……
……
绿真被慕容吓坏了,只见她面色惨白,眼睛却是通红,嘴唇颤抖着余怒,从禅房内出来后一言不发,脚步飞快的往寺外走。
出去院门时,绿真低声提醒:“老夫人,小心脚下。”她说完,却发现慕容停住了,她疑惑的抬起头向前看,心下茫然:“大人?”
江淮就站在不远处,她发丝用银冠竖着,高垂似马尾,身穿一件月白色的瑟瑟薄衫,腰间挽着红珊瑚穿着的锦带,面容憔悴而不安:“母亲。”
慕容脸上的肌肤在哆嗦,眼中再次落下清泪,心内有异样的情绪在沸腾,低头咬牙,直接掠过她向官道远处的马车走去。
那衣摆刮过江淮手背,比刀割还疼。
绿真焦急道:“老夫人!老夫人!”
江淮就这样看着她从自己的身边直行过去,一时情绪天崩地陷,双行眼泪夺眶而出,她转过身,瞧着母亲的背影,声音轻弱试探:“母亲。”
慕容闻言没有停下脚步,反倒越来越快。
江淮被泪水糊住眼睛,又扬声唤了一句:“母亲!”
绿真忐忑的往回看,为难的停住身型,反观慕容,她人已年迈,却是用意识撑着双腿在走,步步如锥,锥锥刺进江淮的心。
她忍不住,嘶喊道:“娘”
这一个字,包含了太多的不舍和慌乱,她不舍这二十年的母女情,又慌乱那人在真相面前的最终选择,禁不住双肩的冷风,无力的跌跪在地。
绿真骇然:“大人!”回头看了一眼慕容,她已然停下,遂赶紧跑到江淮的旁边,伸手扶住她的左臂,抽噎道,“大人小心身子!”
江淮皱眉推开她,不顾膝盖被石子硌的那细密的痛楚,手撑地面,发丝被吹进嘴里,和舌尖缠在一起,比中药还苦。
“您还认我吗?”
抬头再看慕容,在这萧瑟的冷风中,她慢慢的挺直被岁月压得有些伛偻的背脊,迎着浮上来的夕阳,叹了一口冗长的气。
“认。”
绿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头疑惑的看向江淮,那人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眼中的颓唐却久久没有消去,反倒随着时间愈演愈烈。
一切如常?
……
……
傍晚的阳光很红,像是火,却也很冷,像是冰。
江淮孤零零的坐在官道旁设立的十里亭里,石桌上是小僧换过三次的凉茶,她瞧着杯中水面的自己,落寞颓废,犹如离群的伤雁,心下烦躁,伸手抄起茶杯掷在旁边,那铺如地毯的薄雪上甩过一道碧色的痕迹。
“大人!大人不好了!”
不远处传来北堂的喊声,江淮疲惫的回头,那人跑的太快,喘的也很厉害,冷风呼啸着灌入她的嘴里,嘴角有些血丝:“大人!老夫人被慕容华带走了!”
江淮轰然站起:“你说什么!”
北堂同样焦急如火烧:“方才老夫人回府的路上被慕容华带去御史府了!说是御史大人有些体己话想谈!大将军和三少爷都不在!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啊!”
“体己话?”
江淮眼中溢满了讽刺,厉声道:“笑话!”说罢,跑回去吩咐善缘寺的老方丈备好马匹,并北堂一齐赶去御史府,一路横冲直撞,等到了那里,发现慕容的马车果然停在门口,跃身下马,不顾一切的往里闯。
门口的家丁有些畏惧她的愤怒,却仍是咬牙执行着慕容华的命令,伸手拦在那人身前,可劝阻的话还没出口,江淮凌眉倒竖,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那裤腿鞭起的劲风还未消散,就直接被一口鲜血浸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