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兄弟倒是识相,这一夜没敢有任何动作。
天明之后,石青轻松下来,随即喊上左敬亭,前往武德王府,打算向李闵禀报羌人之事。
来到王府一问,武德王不在王府,正在宫中召集文武大臣议大事——立国之大事。
这一天是永和六年。闰一月初二。
司徒申钟等大臣联名上书,请李闵进皇帝位。
李闵推辞,敦请李农进皇帝位;李农不肯,反和群臣一起敦请李闵即位。
李闵再次逊谢道:“吾属故晋(指西晋)人也。今晋室犹存,请与诸君分割州郡,各称牧、守、公、侯,奉表请晋天子还都洛阳,何如?”
领兵省尚书胡睦再次进言道:“陛下圣德应天,宜登在位,晋室衰微,远窜江表,岂能总驭英雄、混壹四海乎!”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几番逊谢,礼数已足。
于是,李闵道:“胡尚书之言,可谓识机知名矣。”遂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元永兴,国号大魏。
新皇即位,万象更新;礼仪规格需重新审定,敕书文告宣谕天下,赦免谕令需送至各地军屯,宫禁之内更有诸般事物,繁杂琐碎,李闵为此忙得不可开交。石青候了一天,也未能见到,无奈之下,他恹恹回转西苑营地。
回到大帐,麻姑点亮烛火,送上晚饭,石青随意接过,一边沉思,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用着;干粮用完之后,他让左敬亭去请王猛过来叙话,随后对麻姑一笑,挥手示意她回避,。
前段时间,王猛曾跪拜过石青,要奉其为主公;只是,石青没有当真。他信不过王猛,一直没把王猛视作真正的心腹,参与军机。对此,王猛不以为意,依旧如前,每日里在军营读书、散步,或者和看守他的亲卫聊天说笑,显得很超然。
没多久,脚步踢踏声响,王猛不紧不慢地进了大帐,对石青一揖,道:“王猛见过石帅。”
“来!景略兄请这里坐。”石青招呼王猛在帅案一侧坐下,两人距离很近,看起来很亲热。
“石青请景略兄前来,只因为景略兄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石青斟了一盏茶,递给王猛,随后将石氏被诛尽,李闵称帝,建大魏国等等一一道了出来。
王猛静静地听着,手中茶水动也未动。待石青讲完,他径直说道:“难!”
“哦?为什么?”石青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王猛。
“有些早了。天下未曾归心,过早称帝易于引人妒恨,不忿之辈会因此纠合起来,联手对抗。天下难平了。。。”
石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王猛唏嘘了一阵,蹙眉道:“当今皇上有些做法让人难以捉摸。大捷之前,过于优柔,放走张举、赵庶是最大失着。大捷之后,又过于急躁;石帅可试目以待,称帝之日,便是天下侧目之时。偏生当今皇上只拥有一座孤城。青、兖、徐、豫道路隔绝不说,四州穷蔽困顿,短时间难以提供太大助力。就是广宗乞活军屯,因临近襄国、冀州,也是自身难保,难以提供助力。”
“景略兄看得透彻!”石青赞了一句,忽然说道:“石青有意请景略兄就任新义军军帅府长史一职,不知景略兄是否愿意屈就?”
王猛蓦然一震,心神猛然颤动起来。石青这句话中透出的意味让他又惊又喜。
长史这个职衔不是随便可以任命的。按照魏晋以来的官制,只有开府建衙的大员才能任命长史,石青只是一个虎贲将军,上面还有卫、镇、征几道品级,距离开府建衙有相当大的差距。此时,他任命王猛为长史,便是违制。在这个品级制度森严的时代,违制意味着有自立之心,这是谋逆。
王猛不怕这些,石青若有心自立,谋逆,他反会因此高兴,因为只有这样才有他用武之地,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石青有乱世自立的资本。
以前王猛担心石青没有野心,或者说野心失之偏颇,眼中只有胡汉之争,没有王霸之业。常常为此惆怅满怀。此际蓦然得闻喜讯,心愿得尝,当真是悲喜交集,难以自制。
心神激荡之下,王猛顾不得失态,俯身叩首,凄苦悲泣:“王猛山野村夫,愚钝蠢笨,承蒙石帅不弃,委以重任,此生唯有鞠躬尽瘁,以报知遇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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