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雷弱儿的烦恼(1 / 2)

言无咎 8079 字 2018-04-13 加入书签

永和六年二月初一。

这一天,正值北方大地四分五裂,中原乱至鼎沸之时。

凉州一分为二,西边是遵从大晋的张氏,东边是麻秋部将王擢暂领的屠军;关中被王朗的中军司马杜洪把持;代北的鲜卑拓跋正在修养生息;新任刺史张平忙着绥靖并州;另一位新任刺史周成刚刚从魏统手中接管了徐州防务;司州刺史刘国逃过黄河,将司州南部的山阳等地让给豫州牧张遇,将荥阳、洛阳让给枋头蒲洪,蒲洪不仅占有黄河南岸,连带将北岸的河内也收入囊中;青兖大部被新义军掌握,唯有陈留让给了鲜卑人段龛;段龛的好日子没有多少了,张遇赶走刘国后,眼光已盯上了他。

比这些地方更乱的是河北幽冀,几乎每个郡都是一个独立的势力。

大魏朝廷占据了邺城,邺城周边的黎阳城、平原郡、甚至近在咫尺的石渎都是它的反对势力。石祗和张举在襄国筹谋另立朝廷,继承石赵国统,真正响应他们的只有冀州石琨;滠头的姚弋仲大概会在得知枋头战败,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会倒向襄国;与冀州相邻的广宗郡乞活不胜石琨骚扰,于是听从大魏朝廷的旨意,开始向邺城迁移,以填补邺城周边的人口流失;远离是非之地的渤海郡被逢约等从军伍回返地方的豪雄瓜分殆尽;更远的幽州蓟城以及安乐,刺史王午与征东将军邓恒打定隔岸观火的主意,冷眼旁观邺城、襄国谁胜谁败。

各方势力林林总总,不下近百;他们无论是遵奉大晋还是遵奉大魏,或者依旧打着石赵的旗号,都是一种姿态;青、兖新义军、豫州张遇无不如此。事实上,他们是一方之王,各自为政,邺城、襄国和建康对他们没有任何管辖权和约束力。

内部混乱之后,外部威胁随之而至;从南到北,无数人的眼睛盯上了中原。

南方还好,能干点事的桓温受困于林南(今越南)叛乱和益州叛乱,无暇北顾;另外那个喜欢运筹帷幄、善于玩弄谋略的殷浩,不是在整肃大军,而是不断地派遣使者,联络北方的蒲洪、石青、周成、张遇。。。打算依靠策反平定中原。因此,威胁可以忽略不计。

北方不同。鲜卑慕容厉兵秣马数月,一直在等待时机,而此时,实际已至。二月初一这一日,二十余万鲜卑铁骑誓师南征,势要平定中原。

慕容氏南征大军分为东、中、西三路。东路以慕容垂为督帅,率两万人马走徒河(今锦州附近),沿后世清兵入关路线直攻征东将军府衙所在地——安乐(今河北乐亭)。西路由幕舆于为督帅,率两万人马走蠮螉塞今居庸关,沿太行东麓而下,攻略幽州左翼,向西窥视并州;中路从卢龙塞(今河北宽城与迁西之间的喜峰口)南下。燕王慕容俊亲为督帅,率大军近十八万,以慕容恪、鲜于亮为前部督,幕舆泥为后军,开山修道,押运粮草辎重。

慕容俊命世子慕容晔坐镇龙城,以内史刘斌为大司农,与典书令皇甫真共同辅佐慕容晔统领后方留守事。

二十余万鲜卑铁骑滚滚南下,早已定下保存实力策略的征东将军邓恒、王午无心抵抗,开始安排撤退大军事宜。

就在这个时候,石青率部进驻白马渡口。

白马渡口隶属兖州东郡,半个月前,衡水营等候邺城石青将令,在此扎了一个小小的水寨。新义军抵达后,立刻忙碌起来,依靠水寨扎营筑垒。

大营呈东西走向,南北宽约一里,东西长约一里半,足以容纳三五万大军驻扎。

营门有三道,一门向北,与码头水寨相通,是为侧寨门;一门向东,直通一百五十里外的禀丘,是为后寨门;一门向西开,是为正门。由正门而出,沿黄河南岸西行不到五十里便是黄河另一大渡口——延津渡,过延津渡再行五十里就到了大名鼎鼎的鸿沟,鸿沟对面则是枋头军占据的官渡。延津渡、官渡原本属兖州陈留国下辖,如今,却是无主之地。

营寨东西南三面俱是宽为两丈,深达一丈的壕沟,壕沟前鹿砦密布,壕沟后是一丈高的木质栅栏,栅栏由一根根圆木编制而成,每根圆木顶端都被削成锋锐的尖刺状,以防止对手攀爬;栅栏之上,无数人为钻开的小孔密密麻麻,那是防守用的箭孔。栅栏之后,五尺高的土垒紧紧抵靠着,为寨墙提供支撑,同时便于士卒在其上防守调动。

这样的寨子与其说是营寨,不如说是坞堡。新义军下偌大气力筑建此寨,无疑是打定主意,准备长期屯守。

当前的情况确是如此,由不得新义军不坚守。

就在新义军抵达白马渡的前一天,汲县的枋头军开始动作了。

三万枋头大军渡过黄河,没有屯驻势力范围内的官渡,而是直接跨过鸿沟,在延津渡登岸驻扎,摆出一副沿河向东攻伐青兖腹地的态势;另外,一股数量不明的枋头精骑沿卫河向东而去,目的不明;石青、王猛两人猜度,这股精骑的目的有两个可能;一是效仿轻骑营突袭枋头腹心之举,试图绕过禀丘、白马,从东边偷渡黄河,突袭青、兖腹心,烧杀劫掠,施加报复;二是故布疑兵,牵制新义军;新义军若是不管不顾,这支疑兵很可能变成一支正兵,从侧翼打击新义军。于此同时,两万枋头军屯驻汲县,摆出东渡淇河,从黄河北岸夹击新义军的架势。

枋头军的意图表达的很清楚,他们不能容忍石青的挑衅,他们要全方位地攻击青、兖两州,毁掉新义军的根基,彻底绝了这个后患。

与新义军此前参与的所有战斗不一样,这是一场全方位、大纵深的战役!新义军以前的战斗大多属于临时的、应急反应,是短、平、快的战斗厮杀;这一次不一样,无论从参战士卒规模,还是从战区跨度,抑或是从战后影响上来说,这不再是一场单纯的战斗,而是一场影响深远的战役。

面对枋头军全力以赴、咄咄逼人的攻击态势,新义军兵员不足的劣势彻底暴露出来了。石青和王猛呆在一起合计了一整夜,依旧认为,在枋头大军的攻击下,青兖周边很可能下处漏风,处处冒烟。

“罢了。若是全面兼顾,很可能处处都顾不上。我们还是依托白马渡、禀丘、历城三处布置防御,固守待变。哼!对手未必如我们想象的这样厉害,青兖农庄也未必虚弱的不堪一击。”

石青最后拍案定论。他所说的固守待变这个‘变’,指的是枋头军中麻秋这个变数。

抵达白马渡的当天,石青传令司扬,命司扬率三千义务兵驻守历城,防止对方精骑从东阿、历城一线偷渡黄河,突袭青兖腹地;传令乐陵郡贾坚,命其率豪杰营在河北戒备,稳住乐陵郡的同时,与司扬隔河呼应,互相支持;传令军帅府,命令军帅府与政务、民务两部配合,在各地农庄组建青壮团,一旦有事,青壮团要能保证农庄半日安全,以等待援兵到来;命崔宦率戴洛部、燕九部共计两千义务兵移驻禀丘,会同义务兵禀丘营,在军帅府的指挥下防守禀丘至东阿一线。

与此同时,石青派人快马南下徐州,打探从徐州回防的魏统部行止,督请魏统部精骑急速赶至白马渡,配合新义军应对枋头人的攻势。冉闵答应过,将魏统部暂调至石青麾下。魏统部有五千精骑,这支机动力量,对于眼下的新义军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太阳开始向西倾斜,时已过午;白马渡口一带到处都是来回奔走的身影,齐声呼喝的号子与滔滔黄河水共同奏响;一万多新义军挑土挖壕、伐木树栅,忙碌不已。

崔宦督率两千新义军离开营地,向东开往禀丘。

石青在为崔宦、燕九、戴洛送行。“你们转告孙叔。请他和戴老将军辛苦一下,继续筹措粮草辎重,组织工匠修复衣甲兵刃;让陈然和伍慈到白马渡来,这里需要人组建中心行营。。。”

崔宦躬身应诺。随后和燕九、戴洛追赶前部士卒。

与崔宦部同行的还有近千的南安羌人眷属,这个部落共有两百多个家庭;到肥子后,这个部落会被打散分拆,泰山四周的一两百个农庄每个农庄都会而且只会安置一个羌人家庭。

雷弱儿和两三百羌人士卒依依不舍地和家人叙话道别,神色间很是哀戚。他们不知道,部落被打散后,是否还有重聚的可能,不知道落户青、兖意味得福祸,不知道日后是否还有机会再见。但是,他们没有选择,因为他们知道,胆敢抗令,不仅是自己,连带着家眷,都会立即被处死。

离开的队伍渐行渐远,羌人士卒纷纷归队,继续回营地劳作。雷弱儿慢悠悠转身,四处晃荡;新义军收编了他的士卒,对他却没有任何安置;看着其他人成队成屯成建制地忙乎劳作,他孤零零地身影,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

“很难受?”一个冰冷的话音闯进了雷弱儿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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