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胡令出,冉闵声望大振,自此将李农抛在身后;那个时候,乞活军有识之士便认识到,乞活军过于保守,“乞活”这面旗子不是一面真正的战旗,更像是投诚的降旗。这样的旗号,在纷乱的时代是不会有任何作为的。
但是,李农在世的时候,这个话题没人敢提出来。李农过世之后,乞活军人心惶惶,包括周成在内,没人再顾得这个话题。此时,石青毫不留情地揭露出乞活军的缺陷,周成闻听后,想到李农的惨死,想到乞活军数十年的艰辛苦难,想到未来前途的惨淡,不由得百感交集,情难自已。
石青的声音越来越冷。“如果说乞活军目光短浅,难有作为的话,大晋朝廷与之相比,更为不堪。那是一帮醉生梦死、苟且偷生之辈。他们罔顾家园沦陷,罔顾民众受苦;他们为名求利,虚谈玄言,如幼稚儿童般,不通半点实务;他们一个个煌煌如道德高士,实质上是一群贪生怕死,掩耳盗铃之辈。这样的人,这样的朝廷,是你我应该追随的吗!是英雄豪杰愿意追随的吗!”
周成没有想到石青会这般刻薄,疾言厉色,不留半分情面,将大晋朝廷和乞活军说得一无是处,他被石青这一通言语震的有些呆滞了,迟钝之中,他隐隐感到不对,迟疑着问道:“云重。你的意思是大晋不值得投靠,可是冉闵害了总帅,而且还要杀你。大魏也没你我容身之地,这如何是好?”
“周大哥勿须担忧。天下之大,怎会没有我等容身之地?即便不投大晋,不去邺城,新义军、乞活军雄踞青、兖、徐三州,谁又能奈何的你我。。。”
石青放缓了语气,开始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当然,这只是目前的情势,无论是大晋或是大魏目前都没有能力对我等构成威胁。小弟忧虑的是,也许要不了多久,鲜卑慕容就会攻到黄河岸边。慕容氏二十多万铁骑一旦跨过黄河,青、兖、徐可就危险了。。。”
“云重以为该当如何应对?”
“小弟以为,为了阻止鲜卑慕容南下,无论是新义军或是乞活军,应该暂时忘掉怨恨,支持邺城,支持皇上,阻击鲜卑人。有些事情,可以在赶跑外敌后,我们自己人关上门商量着解决。。。”
“支持皇上。。。云重!你还叫他皇上!”周成瞪大了眼睛,他感觉越来越看不清石青了。
“周大哥。你听小弟说。。。”
石青将鲜卑人南下,征东将军邓恒不战而退、月余光阴慕容氏扫平幽州全境以及襄国石祗、石琨发兵十万攻打邺城等消息一一相告,又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翻来覆去地解说了一通。最后终于说得周成放弃南下投晋的想法,与新义军联手互保,共同经营徐州。只是,对于石青所提,不遗余力地支援邺城抗击襄国和鲜卑人,周成还是有些保留。知道周成感情上一时难以接受,石青没再勉强。
天将三更的时候,石青出了刺史府,回转周成给石青亲卫队安排的驻地。周成知道石青身边有个女人,也就没有安排留宿。
所谓的驻地其实是个大户人家的府邸,这栋院落的主人虽然逃到了南方,房舍保存的倒还完好,于是便成了历任徐州刺史招待来客的馆驿。
石青在雷弱儿的引领下来到驻地,转过一道回廊后,突然听到一阵窃窃私语。他循声看过去,但见右手一道凉亭里模模糊糊杵着两团人影。凉亭里的人也听到了脚步声,跟着住下口不再说话。
“谁在哪里?”石青问了一声。
“是石帅啊。”凉亭里传来荀羡的声音,随后黑影一动,两人走近过来。
石青辨认出,其中一个是荀羡,另一个则是‘苦力义士’戴施。
“是令则和行义啊,你们怎么还没有休息。”石青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荀羡回道:“石帅。荀羡睡觉前习惯先散散步,适才散步时见到戴施兄弟,羡感觉很面生,便上来问问,没想到这便聊上了。”
“哦。”石青应了一声,叮嘱道?:“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说罢,他拔腿就走。刚刚走出两步,荀羡在身后招呼道:“石帅稍等。。。”
石青止住身子,回身问道:“令则还有何事?”
荀羡赶上来,对石青一揖,闷声说道:“石帅。令则不能劝降新义军,也不能劝降周刺史,有辱朝廷使命,无颜再回江东。以后只能跟在石帅身边了,请石帅收留。”
石青呵呵一笑,道:“令则若是舍得妻儿老小,那便来青兖吧,石某欢迎之至。”
“荀羡虽非英雄,却也非儿女情长之辈。石帅放心,荀羡到青兖后,绝不会挂念家小。”荀羡连声应承。
石青点点头,沉吟道:“令则来得正好。皇上厚恩,拔擢某为镇南将军。此番回转青兖,石某欲开府建衙,正缺人手呢,令则这就来了。嗯,令则,以你之才,无论是在军帅府帮办,还是回军中统带一营人马,都可当得。不知令则意愿为何?”
“荀羡想回军中去。”荀羡没有丝毫犹豫便做出了选择,顿了一顿,他又道:“石帅开府若缺人手,荀羡愿意回一趟建康,邀些知己好友过来帮办。。。”
“咦!不错啊。。。”石青闻言一振,只是一想到褚衰帮忙邀请的士子他又有些丧气,口吻一改道:“令则若能邀些经世实干之士前来,石某欢迎之至,若是风流名士,呵呵。。。反倒不如将荀家农庄作坊里的管事弄一批来。”
荀羡听得直翻白眼。风流名士落到石青眼中竟不如低贱的管事,世间焉有此理。他也不好和石青争辩,只是一揖道:“石帅放心。无论如何,荀羡总让石帅满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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