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严冬,正是寒风肆掠之时,打在人的脸上,仿佛刀子割裂一般的痛疼。杨群对此一无所觉,甩开大步领着一二十衣裳褴褛的草莽兄弟泼风般扑向长安武库。姑爷三天的选拨期马上就要结束,错过这次不知等到何时才能再有机遇。
是的。这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对华阴杨氏这等破败世家而言尤其如此。
杨群听说姑爷会在长安待三天,选拨赴青兖任职的关中士人期限最多也就是三天。
杨群还听说,因青兖距离关中路途遥远,穷僻荒凉,愿意去的关中士人不多,特别是高门大户子弟,更不愿离开家门,远赴异地受罪。姑爷无奈地将选拔目标放在庶族子弟和略通文墨的军士身上了。
这消息对杨群充满了诱惑。
此时跟随姑爷左右,预示着什么——相交于未起之时,结识于飘零之中!杨群相信,关中有这种想法的庶族子弟一定不少,这些人甚至早就就姑爷身边打转,相比之下,他来得有些晚了。不过,他不是特别担心,因为他有这一般人没有的身份名望——关中杨氏子弟。
杨群一行匆匆过了石渠阁,只要再转过一道街口,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武库。这时候,从石渠阁里转出一群锦衣富态之人,其中一个三十许的肥胖文士见到杨群,小眼一亮,扬声招呼道:“这不是关中第一家的杨氏子弟么?这等匆忙,莫非是赶着去大都督府商讨军机?”肥胖文士话中讥讽之意甚是浓厚,与他随行的大多都听出其中意味,一起哄笑起来。
杨群闻声停了下来,随行同伴相继回身怒目而向,只因对方衣饰华贵,一见就不是普通人,他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杨群犹豫着转过身,冲肥胖文士一笑,道:“原来是天水赵诲兄。杨群并非是去大都督府和麻帅商讨机要,而是去武库请见姑爷石帅。赵兄若是无事,杨群告辞了。”说罢,招呼一帮草莽兄弟扬长而去。
肥胖文士姓赵名诲,乃是赵俱的嫡亲三弟。麻秋夺下关中,天水赵氏紧随其后也进了长安,原有分一杯羹的意味,由此与长安原有的世家豪门产生了不少冲突。倚仗祖上的威名,关中杨氏声名依然响亮,实质已经没落。这样的目标,正是天水赵氏打击的最佳选择。是以,赵诲一见杨群,立时张口挑衅。
杨群不亢不卑,让赵诲一拳如打在空处,空荡荡的很是难受。瞅着杨群的背影,他恼怒地叫道:“关中杨氏,原来不过如此,为求一晋身之阶,宁愿远行至青兖荒僻之地受罪。哈哈,好厉害。。。”
杨群身子一滞,迟疑片刻,随即不再理会赵诲,迈开步伐继续前行。
“哈哈哈——”
眼见对方‘落荒而逃’,赵诲得意得眉开眼笑。正笑之间,一个声音冷冷地插进来。“三弟。这几天我们太大意了,差点误了大事,幸好还开得及。。。”
一听声音,赵诲就知道说话的是二哥赵韶。对这个二哥,赵诲是又敬又亲,两人志趣相投,脾性相近,感情好的远超家中他人。赵诲从没有对赵的话产生过怀疑,当下一怔,问道:“二哥说得是。。。”
“姑爷!我们只顾盯着麻帅,忘记姑爷啦。”
赵韶有些懊恼,一扯赵诲衣袖道:“这可不是长久之计。走,我们找大哥去。”
赵诲踉踉跄跄之际,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跟着麻帅能跟几年?只有紧跟姑爷才能保证赵氏久远。二哥见识果然深远啦。。。。。。
摆脱赵诲纠缠之后,杨群转过石渠阁街口,拐上了武库街。长安武库有两百多步长,占了半拉子街面。纵深倒是不深,只有五十步左右。
杨群一迈进武库大门,一阵嘈杂的声浪迎面扑来,点卯声、训斥声、整顿队列声不一而足;他打起精神,仔细瞧去,但见七八座仓禀相夹的空地上,东一堆西一簇挤满了各色人士,数十名小校官吏模样的正在分派着什么;其中最多的是着甲士卒,粗略一估,足有两三千人。
瞧到这番兴旺景致,杨群心中一凛。姑爷石帅看来并不缺乏人手,自己只怕有些一厢情愿了。失落之余,杨群发现左手不远的空地上放了一张案几。案几前,四五名落魄文士顺序排队,似乎在报名登记。案几之后,一个年轻剽悍的小将手抓狼毫如握刀枪,正伏案砍杀。
既来之则安之。杨群沉下心来,招呼一声,“走。排队登记去。”带着草莽兄弟走了过去。
杨群一行的加入,让稀稀拉拉的队列壮大了不少,伏案书写的小将立即注意到了,他裂开嘴,露出洁白细密的牙齿冲杨群等人无声地一笑。随后俯下身继续手头上的活。
“姓名。。。籍贯。。。识字与否。。。在何处担任过何职。。。擅长何种技艺。。。希望到青兖从事何职。。。很好,青兖欢迎你。请去甲(乙丙丁。。。)字仓找张(王李赵。。。)大人编组,若有什么未了之事,还请预先告知,新义军会竭力给予帮助解决。”
年轻小将一边登记,一边对登记人一遍遍重复着这些话语,杨群正感到新奇间,面前一空,原来前面的人都已登记完毕,轮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