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燕军大营两里外立定,石青命令亲卫前去通报,只过了一刻钟,对方营门大开,千余骑兵呼喇喇风一般直奔石青所在之处冲来。
石青绰枪磕马,迎出二三十步,待对方靠近扬声喝道:“悦绾可在!”
燕军骑队距离石青百十步外停下,一个二十七八,身材颀长的青年武将挺槊出阵,距离石青二三十步外勒马喝问。“悦绾在此。汝便是石青么?找悦某有何话要说?”
石青微微颌首,打量了两眼,忽然间,他手中蝎尾枪向前一指,舌绽春雷,厉声大喝:“悦绾。汝好是鲁钝无知!石青亲至卢奴,汝不下马就缚早早归降,以保富贵荣华;莫非意欲顽抗到底?嘿嘿——如此待石某破了你这几万杂兵,汝性命难保,到时别怪石某心狠手辣。”
石青说这一席话之前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发作说得又急又快,不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吐词也异常清晰,声音还特别大,不仅悦绾听得清清楚楚,双方将士也都听得清楚。
话音未落,两边就是一阵哗然。
侯龛、李崇连声叫好,大呼痛快。燕军骑士议论纷纷,没听过石青之名的连忙打听石青名号事迹,听说过的则相互议论探询石青此番带来多少人马。
唯有当事人悦绾脸膛紫涨,僵立在当场,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给对方面子应约而来,以礼相待,对方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是一通辱骂。想起来实在气煞人!冤煞人!
气到极处,一股怒火在胸中窜来窜去,偏偏就是发作不出来,憋得悦绾吭哧吭哧老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石青见状放缓了语气,和声道:“汝无话可说,看来已有悔意,如此甚好。朝闻道,夕死可矣;汝既知是非对错,且愿意改之;石某给汝机会……”
“石青!汝欺人太甚——”霹雳一声大吼,悦绾终于憋出来一句话。
石青脸色一沉,冷声叱道:“悦绾。石某十万大军不日便到,依靠这个破土围子汝能守得多久?看汝年龄尚轻,尚有大好前程,石某这才好言相劝,汝竟不识抬举,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哼——”
虽然不知吕洞宾是谁,悦绾还是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此时他顾不得向对方请教疑难,厉声骂道:“石青小儿,休要猖狂。别说十万大军,就算百万大军汝也动不了悦某一根汗毛;汝且等着,待悦某破了那些杂兵,生擒活拿了汝,再来和汝说话。”
匆匆说罢,悦绾转身就走,不给石青半点反击的机会。他知道汉人巧言善变,就算石青这等武将,他也没把握在口头上讨得便宜,既然如此,不如藏拙地好。
石青没有继续讥讽辱骂悦绾,冲着对方的背影很厚道地喊道:“悦绾。石某崇尚实干,不喜逞口舌之利,汝且回去等着,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某便率军来攻。”
悦绾心中一凛,身子僵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回头。他不敢肯定石青是否发觉乐陵郡变故,只是,慕容恪曾经特意提醒,说石青可能会对他这部人马疯狂攻击,以报复乐陵郡的失败。联想到这些,由不得他不小心警惕。
石青来了,大营防御需要加强,需要重新部署,绝不能让他讨到一点便宜……暗暗下定决心,悦绾再没回头,径直进了燕军大营。
石青回到己方人中,摇头苦笑道:“这厮恁是顽固,竟然不听石某好言相劝,他日必定有的是苦头吃。”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祖凤矜持一些,强忍着紧紧抿住双唇,只盯着石青的一双黑眸闪闪发亮。
有了这个插曲,侯龛的兴致比初见石青之时更加高了,兴冲冲地回到卢奴,连珠价地大叫摆宴,以为石帅接风。
石青瞅瞅天色,但见日头不上不下地挂在中天,已是申初时分了。于是对侯龛道:“难为侯大哥盛情,这酒是一定要喝的。石青提议,我等边喝酒边议事,吃喝做事两不误。”
侯龛自然是无有不应,招呼手下人照顾石青的亲卫和其他来宾,随后依石青的要求,在一个偏僻的阁子摆下酒宴。
阁子里只设了六个席位,石青坐了首位,权翼、祖凤、李崇、侯龛和刚刚被传唤来的童图不论宾主,分坐在下首左右。
石青先和侯龛应酬了一番,又和四位手下对饮叙旧,连喝了七八杯酒之后,他将酒杯往案几上一摁,没有再斟。其他人立时会意过来,知道石青要说正事了。
“诸位可能还不清楚战局的变化,介绍军情之前,石某郑重告诉大家,这次作战不再限于中山一地,作战规模比初始预估的要大得多,若是战败,后果也将严重得多。下一步的战事推进非常艰难,胜败尚是未知之数……”
初一开口,石青的语气便凝重无比。恢复了些许女儿态的祖凤身子一绷,整个人立时成了一支钢枪,锋芒毕露,杀气凛然。
“是这样的……”
石青没有任何隐瞒,将当前战局以及己方不利之处一一道出,众将骇异之中,石青又把自己打算在清梁、河间一带开辟新战场的想法说了出来。
“与乐陵相比,清梁、河间一带人口更多,粮食更多,慕容恪抢我夏粮以为军资,我等必须以牙还牙,还抢幽州夏粮以为军资;需要注意的是,抢粮不是目的,而是为了保持进攻力度,因此,此番开辟新战场,我军需要做得就是攻击!攻击!向前攻击!无论是雄县还是大城,甚或涿州、蓟城,只要有隙可趁,就毫不犹豫地杀过去,能占就占,不能占就烧,把幽州南部几个郡烧成一片白地,把当地民众通通迁到冀州,让鲜卑人从此无法在此地立足。哼!石某很要知道,这种情况下,慕容恪是否还有心待在乐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