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陈然估算,王猛应该在二十日收到求援请求;之所以迟了一日,是因为王猛不在长安,他和几万大军还停留在周至清剿张琚、杜洪的残余势力,并安抚当地民众。
接到求援信后,王猛找来王朗、诸葛攸、韩彭、崔宦、戴洛等人紧急会议。“四天前,豫州军突然发难,偷袭官渡浮桥,分兵两路进攻汲县、荥阳;司州、枋头两地情况紧急。石帅远在幽州,无法及时做出反应。是以,王某有意请王朗和诸葛攸两位将军率四万人马出关中予以救援。诸君以为如何?”
“四万人马?只怕有些不妥…”
王朗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质疑道:“若不向民间征募,连带此次俘获的降兵,关中只有四万余机动人马。若是倾巢而出,南边的司马勋、西边的张重华闹起事来怎么办?若是向民间征募,救兵如救火,时间怎来得及?”
“王长史是否另有用意?”
诸葛攸目光闪烁,意味深长地说道:“枋头距离太远,关中鞭长莫及,而且枋头靠近黎阳、邺城,麻督、张温定会出兵救援,勿须关中操心。豫州军最多能动用三万人马,进入司州的乃是一支偏师,以攸之见,有一万精锐与魏统相互配合,足以大败之,何须四万之众?”
“两位将军说得有理。事实上,张遇之辈不足为道,即便豫州军和并州军联手夺下司州、河内也只是癣疥之患,难以动摇我方根本。一旦石帅腾出手,豫州、司州可一鼓而下,除了跟随张平退往并州,张遇再无其他出路。王猛之所以大举进兵司州,其实是着眼解决关中的问题。”
说到这里,王猛顿了一顿,旋即环目四顾道:“诸君皆是石帅亲信之士,我等进入关中根本目的何在,石帅虽未明言相告,诸君也该心中有算。王猛私下恻度,石帅命我等入关中,不外乎有三点目的。其一是,守卫关中,抵御司马勋和张重华可能的侵袭,经营出一块可为邺城提供资用、兵丁的基业之地。其二是,把原本依附屠军的关中兵丁融入新义军下辖,将麻督关中根基化为己用,以免日后麻督生出什么事端。其三是,解决在雍州北部、河西一带杂居的胡人隐患。雍州北部匈奴、羌、氐、吐谷浑、汉等各族杂居一处,其中胡人占据绝大多数,他们或以部落聚集,或筑坞堡自守;虽然遵奉麻督号令,需用之时,出兵纳粮,然而并没有真正纳入我方掌控之下,其中有不少人与河东的杂居胡人来往密切,一旦有事,很可能就会生变。王猛知道,石帅一直对此忧心忡忡。”
“啊?”戴洛轻咦一声,他年龄尚轻,石青对关中的图谋他知道一些,却不像王猛说得这般透彻。
诸葛攸、韩彭、崔宦面带微笑,他们跟随石青时间比较长,自然把石青的心思摸得通透、
王朗认识石青较晚,他能理解前面两个目的,没有意识到石青对胡人极为忌惮的心思,更不知道石青处心积虑想解决雍州北部的胡人隐患。不过他为人老诚,即使对王猛的话语感到吃惊,脸上却没露出神色。
“司马勋跳梁小丑,没有内应不敢入关;西凉张重华虎父犬子,毫无进取之心,不足为虑;杜洪、张琚伏诛之后,关中当安如泰山;石帅常说,汉家民众最能吃苦忍耐,只需宽厚待之,就能自行恢复劳作,产出之物取之不尽;王猛有意以此为纲,使关中民众休养生息。如此,一个目的可以达成。至于二、三个目的如何达成——呵呵……”
王猛轻轻一笑,锊了一下长须,从容说道:“王猛有意借用司州、枋头危急一事,一是将屠军打散分编,彻底整合进新义军;二是趁机在雍州北部征募青壮胡人,带到关东后再不让其返回,他日机会合适,再将这些胡人眷属迁到关东。诸位以为如何?”
这人真是毒辣,谈笑间不知道多少人将要颠沛流离。难怪石帅推崇其为非常人……
王朗深深看了一眼王猛,没有说话。
诸葛攸思酌着说道:“王长史所言倒是不错,只是不能对豫州军过于大意,对胡人也不能大意。这些人野蛮无礼,一旦发作起来反会坏事。”
“不错!诸葛将军顾虑的甚是。诸葛将军乃琅琊高门,胡人野蛮无礼,对汉家高门却非常敬畏,诸葛将军当能镇住对方一时。王将军在关中威名甚卓,声名亦可震慑蛮夷。所以,此次带兵出关,诸葛将军和王将军最为合适。至于救援司州么……”
王猛含笑解释道:“王猛之意是王将军和诸葛将军一前一后出关。王将军以崔宦部、戴洛部、杜洪降兵等一万人为主力,编入五千屠军,然后去雍州北部走一遭,就地征集一万五胡人青壮,组成出关之后军。陆战营编入两千屠军士卒和氐酋毛受部五千人马组成出关之前军,诸葛将军统带前军即刻出发,救援司州。不过,王猛以为,诸葛将军不用急着击败豫州军,不妨保持僵持,如此后军就有了出关的借口。”
哈哈哈——
王猛说罢,诸将一起大笑。双方对阵不以尽快取胜为目的,打仗打到这种程度,只能说明对手实在不值一提。
“那就如此说,我等这就去集结人马。”
王朗、诸葛攸拱手为礼,向王猛、韩彭辞行。
王猛相送出来,叮嘱道:“一俟后军出关,王猛便会请韩将军坐镇函谷关,不再放胡人一兵一卒回返。两位将军行事勿须急躁,对胡人可多多安抚;王猛估算,不需多久石帅便会从幽州返回,到时定然有所制措……”
王朗、诸葛攸点头称是,随即告别王猛,带了崔宦、戴洛集结各自人马。
四月二十一的午后,诸葛攸统带一万前军率先离开周至,一路轻装疾行,急速赶赴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