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真的话对石青触动很大,接下来的行程他没再说话,只低着头默默地思索揣摩。直到将近营地之时,何三娃的禀报才让他回过神来。“大将军,有个叫做释道安的僧人前来求见。”
“僧人?释道安?”石青茫然地抬起头往营门看去,但见一个清瘦的中年僧人和一个少年沙弥远远离开营门站着,似乎不敢随意靠近。
石青对历史的兴趣多集中在政治、军事、经济、民生方面,对佛道之类的宗教却了无兴趣,所以他既记不得释道安这个名号,也没兴趣和对方相见玄谈。“问清来意了吗?若无紧要之事就婉辞吧,本将军没时间。”
石青说罢,不再停留,继续向营中行去。何三娃匆匆离开,没一会儿又撵上来禀道:“大将军,他说他以前的法号叫做竺道安……”
“竺道安?是他!”皇甫真惊诧一声。石青侧转头看过去,目光中带着询问。
皇甫真解释道:“竺道安是以前的石赵大和尚佛图澄的弟子,此人很是不凡,悟性奇高,佛法造诣不再佛图澄之下,听说两人名为师徒,实则常如师兄弟一般探讨佛理。”说明了对方来历,皇甫真又补了一句:“此人很早就名闻天下,实是难得的高僧。若是可以,大将军还是见一见吧。”
“佛图澄的弟子?”
石青目光一闪,想起什么,随即吩咐何三娃道:“快去有请释道安大师入营相见。”
这时是佛教初兴之时,西域僧侣逆丝绸之路东进,将佛教精义遍植于大江南北、中原各地。需要说明的是,这时的高僧大师,主要的素养不在于修行,而在于佛经的研习阐释,也就是说,这时的高僧更像江东名士,乃是佛学名家,善于开坛讲经,弘扬佛教典义,却不做面壁静坐的功夫。
释道安就是如此,他带着浓郁的隐士风范飘然来到石青面前,合什稽首曰:“山野僧侣释道安见过征北大将军。”
“大师方外之人,勿须拘于俗礼,请坐——”招呼释道安在皇甫真对面坐下后,石青也回到主位坐定,开门见山道:“大师目前在何处静修?来见石某不知有何指教?”
“三年前贫僧离开邺城南下,途径嵩山时发现此地风景怡人,幽深静谧,颇为适合居住研习,从此隐于山中研读经义,直到今日。上月底,贫僧感受到山外有一股杀戮之气,其间充满血腥,贫僧让随侍沙弥出山打听,才知道忽忽几年,世间已是风云变幻,石赵绝嗣,冉魏夭折,邺城几易其主,眼下乃是以民王为尊…”
释道安从容不迫,缓缓作答。既无初识的窘迫,也无名士的狂傲,不卑不亢,很是难得。说到这里,他口音一转,开始循入正题。“…民王乃天下闻名之杀将,贫僧曾有幸见过,然,既为人主,便需有包容四海之志,大慈大悲之心。怎能依旧遵循杀将之道,旬日之间屠戮数千无辜生灵。这般暴虐,石赵覆亡之鉴可谓不远。贫僧斗胆,欲请征北大将军放下屠刀,休要多造罪孽。”
石青微微颌首,沉吟着答道:“大师说得有些道理,只是,大师可知石某斩杀的是何人?斩杀原因又是为何?”
释道安合什道:“贫僧不知,贫僧知道的是,无论被斩者是谁,无论原因为何,杀戮乃是魔道,并非正途。”
皇甫真格格一笑。插口诘问道:“大师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便开口阻止,是否太过唐突?”
“弥勒佛——”释道安宣了声佛号,双眉紧蹙,脸现怜悯之色,望着石青道:“我佛慈悲,众生平等。征北大将军……。”
“大师放心,民王早已弃了杀戮之道,石某亦并非嗜杀之人。得蒙大师教诲,日后石某当会留心,多以仁义感化,少用杀戮手段就是。”
石青挥手打断对方。杀与不杀这是个扯不清的命题,若是实用主义者和佛学大师就此辩论,结果只能是鸡同鸭讲,永远都不可能得出结论。他见释道安可不是为了辩论的。
石青的答复让释道安很满意,当下合什谢道:“征北大将军一念之仁,可活无数无辜生民。贫僧多谢了。”
“大师客气,该当是石某多谢大师指点才是。”石青谦逊地还礼,继而口音一转问道:“石某冒昧,想向大师打听一件事,不知可否?”
释道安痛快地应道:“征北大将军请说。贫僧若是知道,必定如实奉告。”
“多谢大师。”石青微微一笑,问道:“大师认识一个叫做草剑的女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