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以特使身份主理河西半年,至今已经逐步完成了当初制定地清丈、厘定、安置、修法诸项目标。今日,便是卫鞅向无敌述职,并决策最后一件遗留问题的时候。
烛光摇曳下,无敌发现眼前的卫鞅比起半年,看上去似乎更成熟了一些,原本没有蓄须的他此时已经在唇下留了两撇浓密的八字胡须,看上去竟是几分儒雅,又有几分威严。古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胡须在古代,既是一个男人成年的标准,也是一个成功人士树立形象的重要道具。u.cm就比如说此时的无敌,头上慢慢的蓄起了长发,刚好能够结髻,而颌下地虬髯也被修剪成了半寸来长的短须,但只要他稍稍扬起眉角,这些原本下垂的胡须就会根根立起,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错觉。
却说此时,无敌和卫鞅对面跪坐,卫鞅面带笑意从案上取过三册简牍作势要呈,当即无敌笑道:“你我之间别来这些虚的,就给我说道说道吧!”
“好!”卫鞅淡淡一笑,将简牍推开,略为整理之后便开口道:“臣主理河西清丈安置事宜,至今以逾半载,清丈、厘定、安置三项,都以落实到位。唯独修法之事,臣恐怕有心无力!”
“哦?”无敌明知故问道:“先生之长,本在法治。为何修法之事先生反倒有心无力?”
卫鞅见无敌明知故问也不生气,只是淡然道:“经臣详查,今夏河西因清丈土地私斗四十三起,死八百六十二人,其中有大秦功卒三百二十七人,另伤残者一千六百五十五人,都已失去劳作能力。而共计涉案五千六百三十三人,其中重犯六百五十八人,依据君上所核新法,私斗主谋、行凶杀人者罪为叛国,当依律斩首,其余从犯依律量刑判处劳役。然死刑核定上呈国府,至今还未批复。”
无敌听出他话中之意,扣押死刑核定本就是无敌所为,当即无敌笑道:“先生所谓有心无力便是因此?”
卫鞅见无敌竟然面色无二,当即重言道:“君上,刑赏不举,法令无威。私斗不禁,国无宁日。恕臣直言,君上若不以血祭法,则秦国之变法,必然胎死腹中!”
无敌当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也知道大凡变法,天下各国没有不以鲜血作为基色的。但他也明白,以杀止杀只能带来暴政,历史书上都言商鞅变法强秦,至秦亡则“百姓苦秦久已”的说辞。自己限定卫鞅的立法标准,本意是去除肉刑,减轻杀孽,可卫鞅这厮却将老秦世族挑动族民私斗争地的行为,判做是叛国,而无敌对这个罪名还真没有言语能够辩驳。私斗当中的世族老民杀地不是别人,而是大秦地功卒,是那些卸甲地退役老兵,如果杀老兵还不判他是叛国,如何能够服众?
无敌闻言,只得长叹一声,轻声道:“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
卫鞅沉声道:“法令如山!”
“可否徐徐图之?”无敌问。
卫鞅呛声道:“法贵时效!”
“不能减?”无敌再问。
卫鞅斩钉截铁:“减刑溃法!”
无敌又问:“犯事功卒,可否特赦?”
卫鞅直言道:“法外无恩!”
当即无敌纳闷了,用手一撑额头,苦恼道:“这可是六百五十八条人命,天下各国可有一次斩首如此多人的先例?”
“君上,百余年来,秦国几多坎坷劫难,几多沉沦。时至今日,言千难万险,不为过。”卫鞅也是深吸一口,正声道:“君上受命于危难之际,秉国与孤绝之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此间种种,臣置身其中犹如亲历,实乃感同身受。”
无敌点头道:“卫兄言下之意,本公如何不知,只是……”
“君上差矣!”卫鞅不待无敌说完,便打断道:“臣不难看出,君上虽然出身屠户,少入军旅,虽为有一日研习揣摩治国之道,对天下大势、法家之学虽不只其详,却有无师自通之才。然,骤然变法,纵然君上有任艰任险之准备,却会对突兀而至之变故,一时难以权衡其利害。”(全本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