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倒是没有转到那么快的弯,脱口就道,“已经制作出了一批。”
“先分给熙河、泾原和秦凤等路,鄜延和麟府路最后再说。”曾布淡淡然地说道。
“嗯,熙河和泾原两路适宜屯田,先得农具倒也不为过,想必政事堂也不会有什么言语。”林希给曾布递上了一个台阶,心中却为吕惠卿感叹,得罪了枢密使,又待在战乱地区,哪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枢密,听说这些东西都是王诩搞出来了,没想到此人不仅擅长经史诗赋,能做学问,还能做这些个东西。”林希清楚曾布心头的想法,王诩当初是被二人合力弄去西北的,是故王诩多多少少算是曾布的半个“门生”,正所谓名师出高徒,赞扬王诩,自然也是变相的让曾布舒坦。
果然,曾布很是吃这一套,捋了捋朝服,乐呵呵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王邵牧有如此这才,定然能再立边功。不过。待在西北确实有些个屈才了。怎么说也是个状元郎嘛。”
“枢密所言甚是,王邵牧若能再立边功,削减勘磨年限,提前还朝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其人如此大才,在京城定然会有更大作为,更能施展其才华。”林希赶紧接上话头。这些话倒是有一半是出于真心,如果边事顺利,屡有捷报,那么曾布在朝廷的威望和功劳就会节节攀升,届时抓住由头挤掉章惇,进而取而代之。也不是没有可能,曾布升迁了,自然也就该轮到自己了。而一个小小的王诩,再如何地受宠拥功,也得按规矩论资历升迁,绝然不可能骑到自己头上,倒是如此惹眼有功的人进京之后,会成为己方的一大助力。增加扳倒章惇的胜算。
曾布默默地想着心头的事。缓缓地伸出手,摘下了一朵盛放的菊花。“花开堪折正当时!”
尚未明朗的天色,在九月的清晨,透露出一丝肃杀和寒凉。
崇政殿内,赵煦正看着章楶上奏的札子,殿下一众朝臣静静地等着赵煦看完。
“诸位爱卿,对章楶的提议有何看法?”赵煦放下手中的札子,他已有定计,但是国之大计,还需的听从各方意见。
“陛下”章惇持笏出列,恭声道,“开边虽是国策,但是章楶此番要调拨四路军马,民夫钱力车马所费不小。况且,此计乃是出西人之不意,实乃冒险之举。”
“依章卿所见,应该如何?”赵煦很是尊重章惇的意见。
“只着泾原一路出兵,胜则算以小博大,若是不幸失利,那么也能退而求守。不会伤及其他诸路。”章惇不缓不急地说来。
赵煦心头有些打鼓,按理说章惇的话也不无道理,章楶所上的札子,确实也是出奇求胜。但是,复行开边之策已有四年,拿得出手的战功却是寥寥,赵煦有些坐不住。
曾布暗暗地咳了一声,林希会意地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不然。自绍圣初,复行开边以来,西北均未有大的动作。逾此已有四年,臣想来,此际正乃西人麻痹大意之时,正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全力以赴修筑两城,确保两城之建立,为将来荡平贼寇,光复故土奠基。”
林希一席话,恰好地嵌进了赵煦最柔软的地方,听得赵煦很是舒坦,西夏燕云,乃历代先帝之所盼,若是自己能将其收回,哪怕是其一,也是彪炳千古,永垂青史的功绩。
曾布将赵煦的神色看得明明白白,开疆拓土乃是对历朝历代帝王最有诱惑力的一个词。
“陛下”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忽然持笏出列了,“臣闻渭州签判王诩于任上造福百姓,惩治贪吏。更有农术,使得西北屯田变易,麦粮丰收,此乃为后图之大事作保。是故,臣以为,章楶之事可行,有两城嵌于西贼之咽喉,军民士气振奋,将来麦粮有保,便可一鼓作气,讨尽伐平。”
蔡京当然不是有意帮着曾布、林希说话,而是帮着王诩说话,自打王诩离开汴京城后,二人就时有书信往来,蔡京可谓对西北边事了如指掌。此番若章楶得一战功,王诩必定分羹,那么离返京之日就不久矣。而且,章惇恩宠无以复加,宰相之位稳如泰山,此时正好有曾布挑战其权,蔡京也乐得从中扇风点火,只有水混了,才能摸着鱼。同时,也只有上头的位置不稳了,他才能爬得上去。
“臣以为蔡学士所言极是。”尚书右丞蔡卞适机地站了出来,“兵家有云,攻其倦怠而方能制胜。复行开边以来,西北均未有大的动作,此番倾力而出,定然事半功倍。”
蔡卞果断地抓住了契机,暂时地站在了曾布一边,对章惇言辞进行反驳,他当然亦非是为了曾布或是自家兄弟蔡京,而是为了能从副宰相升迁成为宰相。
蔡卞乃是王安石的女婿,无论其官职还是其背景,都有一定的分量,赵煦自然亦是相当重视的。而让他更为高兴的是,做了边吏的王诩并未让他失望,其名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王诩乃真是一干吏。”赵煦不自禁地低低絮叨了一句,虽说得小声,却没逃脱底下一众靠着耳聪目明,察言观色,窥测帝意吃饭的大臣耳朵。
曾布、蔡京、章惇、蔡卞等等个人心头都有自己的一番解读和复杂的感受。
“蔡卿拟旨,着章楶统帅熙河、泾原、环庆、秦凤四路兵马,出兵没烟峡,修筑两城。四路转运司全力配合。另着户部、太府寺调拨钱粮,即刻发运西北。”赵煦大手一挥,拿定主意。他要做一个明君圣君,甚至超于其父皇神宗皇帝的千古一帝。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