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在驿站里,少年郎们凑成一桌,开始海天海地的胡侃,某孩子说自己见识多广多广,顾雁歌看着那群人一脸崇拜的听某孩子说着景朝以外的民俗风情。
当某孩子说到那里的少女如何如何美丽动人,顾雁歌看着萧永夜沉沉的脸色,揶揄地道:“他说的地方,永夜想必是去过,那里的少女是不是真有那么动人,歌声是不是真有那么动听?”
萧永夜收回眼神,看着顾雁歌良久才冒出一句:“不如雁儿!”
顾雁歌默然,可以自认为是被调戏了么……好吧,也是她先去调戏别人的,被反调戏了也只能怪自己功力不够深。转身,她打算去“收服”这群少年郎,要说见识广这里谁也比不过她不是。电视、网络、报纸、杂志,这些人的见识再广博,也比不过过那个信息爆炸时代的冰山一角。
“在南以极,有冰川无穷,一年两季寒暖交替,寒季以极有七彩穹光,暖季以极有骄阳不落。”顾雁歌说的当然是南极冰川,这段话还是原来某位中文系的同学写的,一篇绚烂无比的文章,她只记了这开头一句,但现在看来开场效果不错。
那群孩子立马就愣了,刚才讲民俗风情的孩子傻傻地问:“郡主,哪里有这样的地方,我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顾雁歌咳咳两声,学着赵忠祥大人的语气:“从我们所在的地方一直往南,到了最南端的时候,将会看到一片茫茫的冰川雪原。那里的天气恶劣没有人烟,连我们平常能看到的动物。也没法在那里生存。但是……世间总会有奇迹发生……”
于是无聊而兼别有心思的顾雁歌,把动物世界里关于企鹅的那几集讲了一遍。等她讲完,这一大群孩子全愣了。于是她开始回想,她到底讲了什么,让这群孩子集体沉默。呃,好像是讲了企鹅孵化幼仔,雌雄轮流,然后又讲了某只企鹅在路上被海豹吃掉,然后另一只企鹅要么放弃孩子,要么放弃生命的故事。
清了清嗓子。仰头望着天空,她觉得应该差不多该放后话了:“父母都是伟大的,这让我想起了父王,父王在天之灵,一定会一直保佑着我吧。边关有那么多关于父王魂魄犹在的传闻,所以我相信,父王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永远也不会离开。”
于是……冷场,冷风嗖嗖中。驿站外传来风雨之声,在清清冷冷的驿站里分外骇人。萧永夜却侧头笑了,他明白顾雁歌的意思,是要借此来告诉这群人里的“有心人”。有些事人可能不知道,但瞒不过鬼神!
入夜后,顾雁歌睡不着。春夜的凉风里,驿站里月光如水。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点点飘散开来。起床推了窗,一丛迎春花趴在墙头上。长长的枝条垂落在地,有些在池子里,有些在地上,开着嫩黄嫩黄的小花朵。那些青嫩的颜色,在灯光摇曳之下,分外明媚灿烂。
随手推开门去,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寒风之中裹了裹身上的衣裳,她还是信步走进了院子里。走了没几步,就发现萧永夜站在侧面看着她笑。溶溶的月色与灿灿的烛光之间,风吹起两人的衣裳,一时间无语,画面却温馨而美好。
“雁儿,睡不着吗?”萧永夜信步走上前来,这是顾雁歌小时候就有的毛病,在不熟悉的地方,睡不着觉,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到现在也还没有变过。
顾雁歌浅浅一笑看着墙上正开着的花说:“嗯,睡不着,被它们吵醒了。”
萧永夜信步行来,走到她身边,身上传来暖暖的气息,她甚至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出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如何的近。上辈子结婚恋爱都简单,从来没有遇上像萧永夜这样的人,那种英雄式的柔情,在平淡的年月里早已经被摆在了神坛上,哪里是她这样的人能见得到的。
这样的情感,说实话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也许是习惯了寻常人平淡的情感,萧永夜这样应该被仰望的人,让她觉得这样的人生更像是偷来的,从原主那儿偷来的。设想如果让原主去过她原先的平淡生活,她觉得……对不起原主,她的生活是那样的枯燥乏味,而这样起起伏伏的绚烂人生,她其实也过不来。
“雁儿不安些什么?”萧永夜感觉得到,顾雁歌忽然就不安了,让他有些疑惑。那张侧脸上迷茫的光影,让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梦里。曾经他们都想过妥协,但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她和他都不想再妥协一次。萧永夜觉得,如果再让往事重演一回,对他们而言就不是折磨,而是终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