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甚?”
“来看你是生是死。”
“我怎会死?”
“没有人可以不死。”
“但至少我绝不会在这一刻死去。”
“肯定?”
“肯定。”
“如果我现在不顾一切对你出手,拼着灵魂契约的约束也要将你拉下黄泉呢?”
“......”
秦苍的脸色变了变。
但他没有惧,也没有怒,反而略感好笑地对蓑衣客言道:“你来这里,就是来与我说这种如果的?”
蓑衣客道:“你可以选择不相信这种如果,但我却可以保证若是接下来我在你身上看不到让我放心的答案,如果便不只是如果。”
秦苍仍旧笑了笑,但笑中的意义却俨然与先前的不同。
“若是此刻在我面前说话的是你的本尊,我倒是不得不仔细权衡一下你有可能带来的威胁,可这区区一道蓑衣幻化而成的分身,你真的以为能够唬住我?”
蓑衣客神情微变,话音之中却依旧充满自信,道:“分身,本尊,不过是一道门的距离,除非你有把握将门内门外变成天涯海角,否则你根本切断不了我分身与本尊间的联系。再者,就算你真的把门内外变成了天涯海角间的遥远距离,也仍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
“因为你本就从天涯而来,红烛翁本就自海角而生,对吗?”
将悬浮着的八荒魔珠握在手心,秦苍灵力运转,魔气魔性尽皆沉入心境深处,但在他周身流窜的阴暗之色依旧未曾消散,远远望去,他就像是端坐在墨云之下,自他身上,感受不到分毫晴朗阳光。
尤其是当他握着八荒魔珠,突然出声,打断了蓑衣客的讲述,替蓑衣客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那般姿态,宛如夜里的君王!
蓑衣客并非反应迟钝之人,即便如秦苍所言,他的本尊与红烛阁一样尚在门外,他这道分身也能感受到秦苍身上发生的种种变化。
“看来这八荒魔珠,的确如传闻中说的一样,魔力极大......但我却不知这种让我也惊讶的变化对你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秦苍直视着蓑衣客的眼睛,道:“福祸总相依,善恶常共存,以你的见识,难道还不知道这样的道理?”
蓑衣客冷笑道:“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你只知福祸相依,善恶共存,却不知福祸相依的具体规律,善恶共存的平衡方法,如此,又有何意义?”
秦苍道:“正因我不知,所以才要探寻,所以才要做出尝试。”
蓑衣客皱眉道:“你不觉得你尝试的代价太大了些么?”
秦苍反问道:“小的代价难不成就能成就大事?”
“大事?于你而言,怎样的事算得上是大事?怎样的事又只能够称作小事?”
蓑衣客连连发问,迫切之意溢于言表,显然,他期待尽快听到秦苍的回答。
秦苍也未令他等待太久,很快作出回应道:“心死为大,身死为小。”
蓑衣客陷入浓浓的震惊。
心死为大?身死为小?
若无身躯供心栖息,心难道还能活得长久?
他实在不太明白秦苍的想法,更加不理解秦苍此时的做法。
“提前炼化一颗根本不完整的八荒魔珠,难道就能延迟你心的死亡?”
“不仅如此。”
“还有什么?”
“此举不但能为我带来生的希望,更能激发我对生的渴望。”
“......”
蓑衣客不再说话。
一个连最基本的生存都需要仰仗外界和外物来激发渴望的人,他实在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
他心中有很多的谜团与问题,不少都与秦苍有关。
但他知道此时此刻秦苍绝对不会抛下八荒魔珠的炼化一事,来专心为他一一解答那些问题。
所以他只能选择暂时闭口不言,尽量节省出更多的时间。
不言不语不代表不动。
他此行本就是来讨要一个答案,让自己安心,既然“心死为大,身死为小”这八个字不能让他安心,而秦苍看上去又没有继续回答的心思,他便只能主动出手,靠自己去剥下那层朦朦胧胧的面纱。
已然吸收了这颗隶属于雄的八荒魔珠的大半魔气魔性,秦苍增长的不只力量,还有感知能力,不过瞬息时间,他就一眼洞穿了蓑衣客的想法。
然而紧接着在他脑海中浮现的并非是对于麻烦的担忧,反而是对于接下来双方魔道碰撞的灼灼期盼。
他是有情人,却不是易情绪化的人。
他的深沉冷静并非悉数刻意伪装,也有出于本性。
但现在他体内的血液竟犹如倒入了一座鼎炉之中,炙烤着,提炼着,沸腾着!
那其中既有神农血,也有魔血,甚至包括他本来的凡血。
三种血脉以同一种方式同一种规律运转,宛若三味真火,离火燎天,滚烫如骄阳!
他的周身不断释放着热气,手心也在出汗,将那颗八荒魔珠浸湿,由外及内,一番全方位的洗礼之后,人珠虽未一体,但彼此间的共通性却无疑更上一层楼。
若没有蓑衣客的突然出现,他抵达这一地步至少还要晚上几个时辰。
洞悉前后变化的秦苍自然不会再反感蓑衣客的突兀出现,隐约间倒还免不了几分感激。
更多的却依旧会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