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卫家父子
\落梅嗫嚅着从唇边咬出了三个字:“楚公子……”悄悄抬眼偷瞧云萱的反应。
云萱深吸了一口气,早就应该猜到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知晓自己必死无疑了。云萱微眯着眼,冷漠的脸上并没有落梅担忧的怒色,反而是冰冷无痕,瞧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来。
“他还说了些什么?”尽管极不情愿去提跟楚观云相关的东西,但是,灵牌都送到手了,云萱不得不多此一问。
落梅摇了摇头,一脸的诧然,“楚公子来的那天喝得醉熏熏的,只是将一个包裹放到了门槛上便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笑,那笑比哭还难听。我们从未见过楚公子那样奇怪的样子,都唬在了原地不敢去问什么。后来将包裹打开一看,却是一块刻着掌柜名字的灵牌”
云萱藏在袖底的指甲深深的陷进手心,她认识的楚观云,是滴酒不沾的。他为什么要买醉?又是醉给谁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将她的名字刻在那么一块烂木头上?
难道这样,他就妄想能够得到已故者的宽恕?不,漫说云萱大难不死,便是她死了,也不会原谅楚观云的伤害。他这么做,唯一的目的,便是自欺欺人幻想着能得到她的谅解,幻想着为自己的虚伪自私找一个解脱的法子
云萱冷眼扫过那灵牌,那是见证着她失败的最好证明,云萱觉得讽刺而荒谬,不由得冷嗤出声,“真是难为他了,想得这般周到。”言毕,转身朝着药架的那边走去,视线不再在那灵牌上多做一秒的停留。
“掌柜的,我们都觉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虽然一面将着牌位好生供奉着,但一面还是在托人打听掌柜的消息。”落梅瞧着云萱那副冷漠的样子,不免心下疑云重生,掌柜的平素跟楚公子可是最要好的了,岷山一行,掌柜的无故失踪,自己和旺儿他们原本对没有一丝交代的楚公子有些不满,但楚公子送灵牌来的那天,楚公子那失魂落魄的哀伤模样,却是自己从前在冯宅伺候时从未见过的,只看了一眼,自己的心也便跟着揪得生痛了。虽然不知道掌柜的和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那灵牌上血迹未干的字,对公子的那份不满却再也硬不起来了。
“掌柜的,城郊十里坡处,楚公子为你立了一座衣冠冢……”落梅小心翼翼的多了句嘴。
云萱没有回头看她,在药架上忙碌着翻找的双手却微微顿了顿,只轻嗯了声,便不再说话,落梅自觉无趣,跟锦绣寒暄了两句,便邀请着良缘先到后院去歇息去了,这边的铺子里,云萱带着锦绣和其中一个车夫,率先守着。
第二日,天刚拂晓,便有人在外猛拍铺子大门,铺内当时看守的人是旺儿他们,以为又是上门找茬闹事的,不免吃了一惊,开了门方知,竟是那早便逃之夭夭的赵家四兄弟。
“掌柜的,我等知道大伙对我等兄弟有成见,但是不瞒掌柜,临阵脱逃绝非我兄弟本愿,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万望掌柜的理谅我等难处”说话的是赵大,进门朝云萱抱拳一拜,黑膛脸上写满愧色,身后三人也是如此。
旺儿和小四将脸不约而同扭向两边,鼻子里哼哼着,显然还在生气。
云萱心下又何尝滋味了得?但赵家兄弟之言却也是极为实在之人,看他们每一个都是铮铮铁汉,从前在医云堂时,也是尽心竭力。显然,是赵烈痕授了命令,他们虽说是赵烈痕赏来的,然,对于一个不知所踪的大夫,赵烈痕是不会傻到去培植她遗留下来的药铺的,这没有价值。
赵烈痕前脚跟自己碰过面,后脚便打发了那赵家兄弟前来,赵烈痕果真现实的紧,这样显山露水的做法,当真是没有头脑的猛将军。云萱虽不打算过多刁难那重新被遣回的赵家兄弟,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否则,岂不让他们误认了医云堂是菜园门,想进便进,想出便出?
云萱勾了勾唇,一脸正色道:“赵家兄弟也莫要惭愧,诸位原本便是赵将军旗下虎将,我一个小小的大夫岂有那等权利调配诸位?一切不过是赵将军恩赐罢了现如今,我这小铺子倒惹了些**烦,实在不敢在此当口拖累了诸位,诸位还是请回吧,将军那里,我自会去说明情况。”
赵家兄弟面面相觑,大家都是明白人,云萱话中不满之意也是听在耳中,悔在心头。尤其是那赵大,深叹了口气,霍地砰一声单膝跪地,抱拳道:“云掌柜宽容,前嫌莫计,就让我等兄弟留下为您效力吧”
云萱最后还是同意了将赵家四兄弟留了下来,又分别给良缘和那俩车夫派了任务,赵家四兄弟和旺儿小四落梅他们留守铺子。直到将一切安排妥当,自己方才带着锦绣出了门,直往街上而去。
云萱昨儿晚后来又从后院收押的那个尖嘴猴腮人口中,探出了一些其他的重要情况。云萱的猜测一点不假,白日里那几个上门砸招牌的病患家属,都是药善堂的张公子花重金找的托儿,目的便在于搞垮医云堂,以此来霸占这片地。
云萱知道三日后的应天府,必然会有一场官司等在那里,自己是被告,而那些原告,则就是那几个病患和他们的直系家属。
云萱带着锦绣按照那尖嘴猴腮人提供的住址,一路找寻而去,终于,在汶城最不起眼的一片小角落里,终于找到了那个中年汉子和他据说是吃了医云堂的假药而瘫痪在床的老爹
“以前在山中时,总听说汶城是何等的繁华热闹,说那里人人锦衣玉食,遍地生金。如今来了才知,这堂堂京都汶城,皇城根下,竟然还能找到这样残破不堪的住宅地呀?这里住的都是贫民么?”锦绣捂着鼻子,从堆满枯叶烂泥的黄土路上小心翼翼的越过,极是纳闷的问道。
云萱站在那病患家低矮的茅草房外,不无感叹着说道:“不论在玥国的哪个地方,人总是会不自觉的分成三六九等,譬如说我们现在脚下踩着的这地,便是汶城最贫贱的地方。只不过,汶城是皇城,太多的光鲜亮丽较别处所不能及,也便更能掩藏那些不为人知的贫瘠,譬如这个地方,便是视线难以触及的暗影。”
锦绣眼中闪过一丝哀痛,“原来,一切华丽的美好都不过是掩饰,你看这样的茅草房子,还能住人么?掌力稍微大一点的武功高手,三两下便能摧毁这整排的房子了”
云萱苦笑,“何尝不是呢”说完这句话,云萱心里却又一紧,回想起自己的上一世,倘若能有那能力在皇城根下弄几间茅草房,那可真是奔小康了。
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穿越来了之后,还算是成了有房一族了,好歹西街医云堂那几间铺子还有后面的院落,都是自己名下的房产,想想,不免觉得很踏实。
这份踏实,她一定要拼劲全力去保护好,决不能让药善堂的张公子得了惩
“锦绣,我们进去吧”云萱转首招呼着锦绣,锦绣点了点头,跃到云萱的身前,率先却敲开了那扇虚掩着的木门。
“谁呀?来啦”屋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随即便听见一阵细微的噔噔声由远及近缓缓移到了单薄的木门后面。
木门被探开了一人宽的缝隙,一个花白鬓角的老者拄着一根拐杖正从里面探出半截身子,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吃力的打量了面前的云萱和锦绣好一会,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位素衣公子和一个端庄姑娘,那老者歪着头一脸疑惑,问道:“你们找哪个?”
云萱微微一愣,想来昨天场面过于嘈杂混乱,而这老者躺在担架上又忙着装病,势必没有瞧清楚自己和锦绣的模样,否则也不会有此一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