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说话间,马队突然开始加速,探子来报,三十里外发现了天恨会叛逆头领在河上的画舫中,器宗弟子正在围困,当前正在激战。霎时前队变先锋,马队鱼贯而出,后队则调转方向向三十里外疾驰迂回收拢,中军则快步赶路。这马匹一跑起来张少英便有些不适应,柳天波与七杀一瞧,这些马匹相较于军马那是相当慢了,所性提起张少英后腰,驮在背上展开轻功疾奔,三十余里的路程快的话小半个时辰刚刚好。张少英第一次见到背着个人能跑出这麽远的,只是一跑一颠晃得人很不舒服。得七杀相互接力,上得官道一路疾奔,很快便赶到河畔,但眼前所见叶非凡诸众均倒吸一口凉气,河岸上尸横遍地,二十余众倒在血泊中,另有数人便跪在河滩上,一身着夜行衣的女子缓缓立于一旁,瞧得其神韵当是武学大家。
河中的画舫此时已然不见,只剩沙滩上堪堪数人。柳天波正欲说话,那玲珑的身影手起剑落,一器宗弟子惨呼一声便倒在血泊中抽搐。柳天波哼然一声冷笑,喝道:“想威胁我你太嫩了。”说话之际,柳天波已然摸过张少英手中长剑,但七杀已纵身跃了出去。七杀绝天阵挥洒而出,所谓阵法便是相互之间的默契,七杀多年的契合早已炉火纯青。但几人只身欲靠近,那玲珑的身影以罡气护体,径直扎入七杀绝天阵之中,随着剑气的绽放,在七杀绝天阵尚未合拢的前一着硬生生将七杀撕开。这一刹那间的反攻便令七杀身形后翻,阵势被破。能够达到如此丝毫之间,对方必然清楚七杀绝天阵的阵图,且其以罡气护体必然是仙宗门武学。
玲珑的身影并未赶尽杀绝,而是再度后撤,身形干脆利落,因为她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全神贯注之际,数道飞石凌空激射而来,夹杂着阵阵河沙,数道倩影飘过,其中一女纵身前跃,抬手便是一掌,玲玲之人混没想到她竟然会来,身形抖动之际,挺掌迎上,啪的一声闷响,掌力相交,两人真气外泄,霎时成对峙之局。灵女亦感新奇,此人绝对非仙宗之人,用的却有十之四五是仙宗武功,且功力不属于仙宗任何一派。双方一番试探,两人四目相望,灵女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清正之气,必是熟读典籍之人,这与仙宗门的武学功课极为相似。不待灵女施力,全力对峙之下玲珑之人长剑翻起,疾撩灵女腰间。岂料灵女竟丝毫不避,真气再提,内力重压下,灵女以罡气护体硬受一剑,玲玲之人则勉力接住这股力道,两人霎时斗了个旗鼓相当,高手之间再斗无益,两人同时缓缓撤开身形。灵女没有多问,此女手中长剑通体白色竟然上过漆面,更像是个装饰,还带有长长的剑穗。
此女已知自己来了对手,其只身一人难以应付,但她却不退却,而是长剑再杨,剑招随意灵巧,使的竟然是儒门六艺剑法。灵女已知此女非凡,这样一个神韵端静,心神端正的女子竟然下手如此之狠,且其年岁恐不过二十,与自己堪堪差了近三十载。仙宗圣女一派与仙宗战神派一个对内,一个对外,汇聚了仙宗所有的武学,冠绝武林,今日这个蒙面弱岁竟能与自己匹敌实在匪夷所思。此时七杀再度围了上来,那女子不愿纠缠,身形后翻之际,剑花挽动剑气迸发,直射跪着的那四个器宗弟子,七杀只得挺身去救。
此女杀伐果断,其本意是为了换叶非凡手中的那几个女流,她这麽做便是放弃了。但令灵女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向上游疾奔而去,那是叶非凡前军中军的方向。竟然救不得,那几个俘虏自然得杀掉,好犀利的手段,灵女自问自己对门人都下不了这样的手。眼见对方身形如风疾奔而去,灵女转身向那女子迫去,由于失了先机,也许只是几步,但若前面无人可挡,那几个天恨会的女俘定然会遭不测。柳天波需要护卫张少英安顿,刚刚奔行三十余里体力耗得也差不多了,当下只能与张少英原地等待。张少英亦是第一次见一个人竟能跑的只看到个黑影,这等身手不知强了李长发等人多少倍。
此时上游的器宗前锋阵甲军正疾疾而行,倏然但见一道黑影自马队旁疾驰而过,快的都看不清身影。器宗子弟虽武艺不高,但见识不缺,如此高手岂能不留心,随即先锋让随行探子分前后三波向中军传讯由先锋前往战场。两方相聚并不算太远,十余里脚程。此时叶非凡在中军的拥簇下分散而行,天际的鹰隼则发现了黑衣女子的踪迹,嘶声尖啸之际叶非凡立刻下令缓步推进。不时随着前方肉眼可见之处,前行探路的探子人仰马翻,来势奇快。眼前的身影让叶非凡吓了一跳,作为一个老江湖,七杀与柳天波竟然未能阻挡住。霎时,前面的阵甲虽严阵以待,但来人纵身跃入天际,即使阵甲军弓弩连番劲射,对方竟借力使力,手腕翻动,三之枝羽箭穿过毫无保护的天恨会女流心口,随即借羽箭之势远遁,顷刻之间便不见人影。不过盏茶功夫,前军的探子方才传回讯息。此刻叶非凡脸面上有些挂不住,江湖上混无非就是个面子,这下门主被杀,弟子折损不少,已方竟甚麽也没捞到。
此时的灵女追至半途则停下脚步来,追是追不上了,此时只能靠器宗后军迂回方能截到那些撤走的天恨会之人。灵女等来七杀后,八人拆竹入水,手持翠竹划水向下游追去。这处河面水流并不喘急,但逍遥城之人生在海边人人水性了得,如此做法竟省力也较陆上疾奔来的快捷。当灵女一行竹划水赶到时,河面上已有不少商船民船穿梭,画舫上此刻亦有歌女歌声传出,莫峰纵身跃入画舫,画舫中皆是商贾游乐之境。此时的莫峰不由为之侧目,好精明的手段,滴水不漏。可叹这里不是两浙,来得有些匆忙,否则且能任她们来去无踪?
这一仗众人扫兴而归,汇合后叶非凡见过众人,亦只是哈哈一笑,自顾领队去了。江湖争锋,你来我往,究竟是叶非凡坐庄还是天恨会坐庄此时已说不清了。莫峰暗暗惋惜,灵女劝道:“天宗的棋下完了,下面该咱们了。”说罢,灵女领着雪花飘落四婢自顾去了。莫峰只是躬身相送,眼中颇为惋惜。柳天波亦劝道:“不必太过强求,有初一便有十五,总有机会。”莫峰苦笑道:“咱们还是用咱们的差事吧,这样的高手江湖罕见,你我七杀联手恐也未必能敌。”柳天波叹道:“天外有天,皆在意料之外,不可强求。又何惧呢!咱武林盟有的是人,多调些来便是。”莫峰笑道:“路途尚远,你我有的是时间,柳兄请。”当下两人向器宗人马借了马匹,给了银两,以此向北而行。
众人缓行一日便教会了张少英御马,进了县城歇脚次日方再起身。张少英本无武学功底,但柳天波却提议让七杀教张少英逍遥十三式,此为逍遥城成名多年的剑法,威名赫赫。毕竟柳天波的神行剑法需要很高的内功根基,而逍遥城的逍遥十三式虽尚未大成却已纵横江湖多年,清清正正成名已久,潇洒端正。当下由苍龙出面,送了张少英一册人体穴位抄图。岂知张少英一眼过目不忘,随即便能背下来。柳天波惊道:“你自小便能过目不忘?”张少英稍一犹豫,应道:“是莫名其妙回到破庙才开始的,至今不到半年。”当下柳天波让张少英连续备背了两遍,除了一两个谐音字读错,十之八九皆是对的,至此柳天波已知自己可能所料不差,只是尚无准确定论。
当下七杀在州府雇木匠刻了个木形人偶,上面描绘了人体周身大穴,让张少英背在马背上练习分寸,并在铁匠铺为张少英买了一柄上好的长剑。张少英每日练习,不出两日便记得滚瓜烂熟,只是有待实际勘验,而这需要大量的时间,故而苍龙开始教张少英逍遥十三式,如此急切的教法不求张少英能数日内学会,至少该有个临摹的轮廓。而张少英却极为刻苦,日夜翻阅逍遥十三式,七日过后张少英已将逍遥十三式的图解和注文全都记了下来。七杀看在眼里,惊在心里,这样的年纪除了菩提果似乎没有更好的解释,只是他区区一个乞丐何德何能能得此机缘呢?
几人本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但瞧得张少英如此勤奋,即使坐在马背上也不断用手势练习,众人开始重视起来。很快张少英便开始了剑招练习,由苍龙进行简单的喂招,张少英从开始的惨不忍睹渐俱雏形只用了一日,这般半月下来张少英凭着记性硬生生将苍龙口述注释背了下来,随后便不需要苍龙在一旁看着了。由于张少英进步神速,众人有意放慢了日子,算起来张少英之名在西北这一块该家喻户晓了。
这一日众人到了房州,一行为张少英购置了衣物和马匹,由柳天波以长辈礼为了张少英正了冠,定了字伯峎。张少英对此表现的十分恭敬,每日同桌吃饭时等柳天波,七杀入了座方肯入席,谦虚诚实而不自媚,懂得亲近,懂得尊师重道尤为难得。鉴于张少英逍遥十三式七十八招剑法正在紧要关头,一行人便住在一处宅院里安定下来以求安静。此时的张少英进步神速,至少在剑招上像模像样了,虽然未实战过。与一般的勤学苦练不同,张少英超高的过目不忘帮了不少忙,否则一个全无武艺的弱冠岂能如此神通,换做是当年他们也没有这般神速,张少英每日在院中习剑由七杀轮流照看。房州自古为权贵流放之处,较之于别处大有不同,七杀难得来回北边,昼游夜宿,张少英此时已入痴迷,每日除了练习剑招,连饭都顾不上。
不出几日七杀很快发现院子周围竟然有人监视,夜间胡渊闲得无聊抓了一人进来,一番暴力逼供那人竟然全招了,他们只是本地地痞有人雇他们盯着院内。胡渊为此特意问了来人如何接头,随后换上其衣服,半夜时分,胡渊与霍七徒便又带了一人回来,途中便撬开其嘴,他们竟然是本地镖局的镖师所雇,房州镖局总把头李成宛是幕后黑手。这种手段不管是七杀还是柳天波,早就见怪不怪了,抽丝剥茧而已,在隐匿的社团一但找到入口,人与人之间总会接触,挖出他们便不难,只是需要点时间。这房州几百年来多落魄贵族,有些个社团也不足为奇。到得第二日晚间,房州镖局总把头李成宛便被请到了院内。李成宛虽失手被俘却尤为硬气,四十来岁一州总把头着实年轻。面对七杀的指控李成宛一概不知,只是气愤喝道:“柳天波不是在此吗?逍遥城甚麽时候跟武林盟九届统领沆瀣一气了!”七杀闻言暗暗无奈,人言可畏,李成宛这种人势利之间,极近反复,能打一耙绝不收一脚,是为江湖上性格最多的一类人。
七杀也不打算审讯了,封了李成宛的周身大穴,扔到了屋脊上,相信院外暗中的探子一定看得见。那些雇的人也许不重要,但这个李成宛绝对是对方在房州城不可或缺的人物。这一晚院子里安静如常,但胡渊与苍龙已经潜到了院外藏了起来。果不其然,子时十分,数路黑衣人趁着夜色缓缓靠近庄园,瞧得其轻车熟路的步伐,他们当是房州本地人。此时的李成宛在房州城已失踪了一日,院外镖师,衙役,厢军来回却不敢进院内。因为柳天波亮出了自己九届统领的腰牌,武林盟九届统领伸张正义,行事刚正,搜寻的人自然想不到他们寻找的总把头便在院内。泛舟镖局是房州数家镖局合并而成,转向极边之地转运军辎,总把头出事耽搁朝廷的军务,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夜里,苍龙缓坐屋脊上,李成宛便坐在一旁,他的功体被封住,此时跃下屋脊都有些难。此时的李成宛已暗暗后怕,七杀肆行无忌,连柳天波也参与其中,难怪上面传话,知道柳天波一行绝不简单。面对四面围进来的人七杀很清楚这是诱饵,能够对七杀下手必然要有足够的准备,否则他就是傻子。七杀绝天阵的威力横行多年,至今鲜有敌手。柳天波当先沉声喝道:“前路危险,诸位且珍惜。”柳天波一出口便威严十足,最符合武林盟张扬的行事方法。那些人闻听之下皆没由来的身形一晃,屋脊上的苍龙缓缓摇头,胆怯非杀手所能,对方总拿一群虾兵蟹将来探路,这样的社团得有多恐惧暴露身份?
柳天波瞧得眼中,纵声喝道:“在下武林盟柳天波,你等若不停手今日便魂归于此。”说话之际,柳天波纵身跃下,长剑横扫,随即剑刃中宫直进,冲在最前面的一人手中朴刀尚未起式,柳天波剑刃便直抵对方咽喉,柳天波冷声问道:“你们是房州那个镖局的?”那人此刻剑锋抵喉一句话也不敢说,柳天波的威名在北方尤为响亮,一旦反抗便非死即伤,武林盟之人有着自己的行事准则,你不反抗他们便不会强逼。一旁的几人瞧得真切,此时均不敢动,能够一招制敌,显然他们并非柳天波的对手。柳天波当下收剑而立,冷声说道:“来者是客,你们暂时勿要出去,否则要杀你们的将不是我柳某人。”
这几人为房州镖局镖师,他们得到讯息说总把头在这院内,故而前来探查。这也是柳天波不愿多问的原因,问也问不出甚麽。几人见柳天波也不收缴他们的兵刃,反而指着院内走廊上的张少英说道:“同为江湖同道,我柳天波名人不做暗事,这小娃娃天资上佳,你们好好喂喂招也算提携后辈,否则你们就自己出去罢。”柳天波所言明明与自己无关,但言语间均透露着阴谋之意。他们已经明白自己这是当了旁人的探路石,一旦出去对方必然会来问他们,搞不好便可能杀人灭口,再嫁祸给柳天波,届时又是一笔烂账。身在江湖阴谋鬼论,尔虞我诈,他们很清楚这样的代价。几人瞧得走廊的稚嫩小娃均面面相虚,拿他们喂招倒真想的出来。
柳天波头也不回,正色说道:“我不会杀你们,但我柳某人也不是吃素的,你们好生思量。时日且长,我们短时间内不会离开房州,房州这里也该整顿一下了。”柳天波所言无疑给了几个镖师鼓舞,武林盟能够动手便有证据,否则柳天波便要赔上自己三十余年来的声威。其言整顿必然是总把头有问题,如此一来他们二当家,三当家便皆有接任的可能。相对于官府,你可能贿赂胁迫得了,但对于武林盟的正直不阿,你基本上没甚麽机会。虽然这样做有些屈辱,但柳天波此举也不违道义,算是个惩罚。几人相互间一合计,三个镖师快步欺身上前,提刀便砍,张少英吓得一个激灵,连连后退,只是一招手中长剑便脱手,吓得张少英一个就地翻滚将长剑拾起,堪堪对了一剑,所性练得勤,方位不错,只是穴位分寸奇差。楼上的七杀瞧得院中的一切没有多言,若只是探查探查便罢,若是有心而来便得当心,此刻只身八人若真遇到大阵仗可能保不住张少英。在他们手里他们尚能以礼相待,落到有心人手里恐不会这麽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