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是我?你自己来做合罕难道不行么?”
“你是担心木赫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会让外面的那数万部众与为数众多的家族不肯听从你的号令?放心好了,今日你我的婚事,是由长生天,以及天上牧云部历代列祖列宗的英灵做见证的,他们决不会再反对。”
少女猜中了对方的心思,极力劝说起来,“朔北的这片辽阔草原,是一个只信奉弱肉强食的地方。你毕竟是个南人,根本无法理解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若是想在这片草原上得到众人的臣服,到底有多么艰难。就当是帮我一个忙,行吗?”
图娅话毕,少年人却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一眨不眨。突然,他的喉头动了一下,随后才像是破釜沉舟一般,郑重地点了点头:
“可我们究竟需要如何准备?你又希望我替你做些什么?”
见对方答应,少女紧绷的五官终于舒展了开来,眼中也似乎因为对方的这番回答而充满了希冀的光:
“你学过武艺,应该也懂一些兵法吧?如今的铁重山只有区区数千骑,真的打起仗来根本难堪重用。我需要你尽快打造出一支足以横扫整个草原的铁甲骑兵来!不,不仅是我需要你,整个牧云部都需要你!同木赫的这一仗,我们必须要赢!”
狄人公主的表情凝重且决绝。见将炎重又陷入了沉默,她忙又伸出手来,摩挲着少年的手背:
“怎么,你觉得还有何不妥?”
此时黑瞳少年的心中却只是有些懊悔,悔自己当初没有跟在向百里身边好好学习兵法。如今书当用时方恨少,忽然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他明白,若是有朝一日同木赫开战,双方虽然乍看之下仍势均力敌,可对于现在满是老弱妇孺的鹿派而言,却是九死一生的困局。若是赢了,自是绝处逢生,不必多言。可若是败了,不仅自己绝无可能活着离开这片草原,甚至可能会拖累外面那数万的牧云部众,还有面前的图娅一起陪葬!
但是,眼下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选。少年人将纷乱如麻的杂念统统从自己的脑子里赶了出去,翻转手掌紧紧捧住了图娅的手。此时的他,需要的并非是无休无止的担忧,而是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
“无论怎样,若是想要活下去,未来数月乃是摆在我们面前最后的机会,根本无路可退。你说的对,如果我们必须要打这一仗,那便只能赢,不能输!”
正当此时,帐外忽又传来一阵喧哗,正是乌仁同那几名侍女抬着沉重的浴桶回到了帐内。榻上坐着的二人见状,立刻松开彼此紧握着的手,仿佛做坏事被人撞破了一般。
“古恩吉,水已经重新烧得热了。你们还是抓紧时间入浴,之后好办正事。”
见少男少女窘迫的模样,乌仁同侍女纷纷掩嘴而笑。将炎侧目,只见不远处那只沐桶中热气翻滚,水面上还能瞥见几片入药用的花瓣,直熏得人浑身燥热,脸上烧得更加厉害了。
“你们俩继续,不要因为我们坏了兴致嘛。”
乌仁两只眼睛已经笑得眯作了一道窄缝。可她说完了话,却只是立在木桶边看着二人,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阿嬷,你……你这样看着我们,有点怪怪的……”朔狄少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古恩吉,你不用我等在这伺候着了吗?”
对面的阿嬷显得有些诧异——毕竟这位公主是她自小亲手带到大的,这般事无巨细地伺候着,已然成了惯常。
“不用,不用了。我们——自己来便是。”
虽说是主仆,可图娅的声音却突然变得如同一只家猫般轻柔。即便帐内灯火昏暗,将炎根本不用细瞧,便能看到对方业已蔓延至脖颈下的娇羞红晕。
有些迟钝的乌仁这才反应了过来,忙亦步亦趋地催促着侍女们自帐内退了出去。帷幕间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少年同少女两人面面相觑。
一番折腾,天色已渐破晓。原本一片漆黑的帐幕内,此时也隐约亮起了一层淡薄的辉光。
将炎忽然打了一个激灵,蹭地自榻边蹦将起来,拔腿便要朝帐外走:
“天已经快亮了,你好好休息。”
然而还不等他走出几步,便觉得腰带突然被一股力量给扯住了,随后耳中传来了图娅娇羞的声音:
“你不能走。如今整个雁落原上人尽皆知,你将炎是我牧云部的恩驸了。况且帐外有那么多人守着,还没等你出去便会被堵回来的。”
少年重新转过了身,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那你快去睡吧,我和衣在这地上凑合一宿便是——”
话未说完,狄人公主口中用细弱蚊吟的声音继续道:
“若是大婚之夜你我未能同房,明日我又该当如何宣布你继任大合罕一事?若是人心不稳,剩下的这些部众里又会走掉多少人?若当真到了那一步田地,我们可就连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将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能听见耳中嗡嗡低鸣,喉咙里也好似卡了个东西,连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少女的鼻息吹在自己的脸上。忽然,他感到对方的手触到了自己的腰间,本能地向后一缩,却根本无处可退。
恍惚间,黑瞳少年看着已经同自己成为结发之妻的女孩越走越近,将整个人都埋入了他的怀中。
少女紧贴在将炎胸前,浑身上下却也微微地颤抖着。然而他却紧闭双目,颇为痛苦地咬紧了牙关。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的,却是那个有些任性刁蛮,令他始终念念不忘的红发姑娘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