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幕 ? 物是人非 ? 三(1 / 2)

“嘘——别出声!”

铁栅里的那人沙哑着嗓子,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般。甯月拼命挣扎起来,却是不肯就范。

“月儿别出声!我是爹爹!”

对方忙又开口安抚,声音中却带着一丝颤抖,似乎再难抑制住情绪的波动。

红发少女身子猛地一颤,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还是很快停止了挣扎,扭过头朝身后看去。此时,一束月光恰好照在对方的脸上,样貌却与她记忆中,那位沧流城的大司铎迥然不同。

而今的风未殊早已失了往日的威风,面上满是污渍与泥垢,几乎难以分辨出肌肤原本的颜色。他的双目间没有任何光辉,只剩下从灵魂深处透出的死灰色的绝望。许久未剃的胡须一缕一缕地缠粘在一起,打起无数的结。干枯油腻的头发也披散下来,就像是顶在头上的一大块许久未洗的墩布。而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更有几处皮肤已经发生了溃烂,应是长期缺水少食的缘故。

甯月瞪大了双眼,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似曾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男人,不知自己应当叫他父亲,还是该叫他大司铎。

风未殊好似意识到自己吓坏了女儿,稍稍向后退开半步,重又没入了地牢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中。

“你的声音为何变成了这样?”少女终于开口问道。

“是被高蠡毒哑的。他害怕我于牢中大吼大叫,又将我囚于这牢房深处,就是不希望引来旁人的注意。”

终于见到离家数年的女儿,风未殊突然变得哽咽了起来,“月儿你长大了……走近些,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有何好看的。”甯月却是向后退了一大步,远远地立在牢门外,“高蠡说你已经不在人世,原来是骗我的。”

听闻此言,立于阴影中的男子不易察觉地身形一矮,仿佛同女儿重逢的喜悦还未来得及表露,便已戛然而止:“月儿你——还在恨为父?你可知道,这些年我与你母亲四处寻你,简直要把一颗心都操碎了——”

“莫要在我面前提起母亲!若不是因为你当年将我囚入甘渊,我便不会来到陆上,而她也不至于,不至于——你不配做我的父亲,你也从来都不是!”

“你莫非已经知道了?”风未殊双肩猛地一震。没有想到,向来不露悲喜的大司铎,而今褪去了身上全部的高傲与孤冷,竟是难以抑制地落下了眼泪,“的确,若非我疏于照顾,珊瑚也不会被昆颉悄悄带上岸来……”

红发少女使劲咬着自己的嘴唇,却是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如今后悔还有什么用?!”

“是啊,后悔还能有何用?早知如此,当年我便该一鼓作气,将城中叛党赶尽杀绝。若是当年能亲手铲除那个自命不凡的恶徒,今日的沧流城便不会毁于一旦,所有一切,或许都将还有转机……”

提起昆颉,风未殊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狠狠捶打着自己身前的石墙,直将骨节处都砸得烂了。

“所以,沧流城确实已经不在了么?”

其实甯月始终对高蠡说过的那些话抱有怀疑。然而听牢中的男子也如是说,她曾于心中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终于彻底地破碎了。沧流城——那个凝聚了自己无数童年的美好时光,那个仿佛亘古永存的故乡,如今竟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少女的心中五味杂陈,过了许久才又问道:

“昆颉这么做,究竟想要得到些什么?我知道,他曾经和你一起,跟着外祖父学习詟息,并且都爱上了母亲。”

“没错,昆颉同我,都曾是睢牙师宗门下的爱徒。当年,我二人通过层层选拔,得以进入法堂,由辅祭开始一步步向上,最终双双得到了跟随你外祖父修习詟息的机会。”

见风未殊点头承认,甯月于是继续道:

“我还知道,历代大司铎告诉族人的,有关玄瑰即将耗尽的事,不过是个弥天的大谎,是也不是?!”

“这些事情,都是昆颉告诉你的吧?你就如此轻信那个恶徒的一面之词?”

铁栅后的男子并未立刻回答少女的问题,而是反问起来。

甯月当即重重一哼:

“无论是否一面之词,千百年来法堂对外宣称玄瑰即将耗尽,于沧流城中散播恐慌就是不争的事实。而如此行事的目的,若非威吓族人不得不仰仗法堂的力量维持结界,不得不仰仗法堂之中看似无所不知的大司铎,又会是为何!”

“的确,玄瑰一事,确是历代大司铎秘不外宣的机密。但我等所以如此作为,却并非为了一己之私欲。”

红发少女当即摇头表示不信:“不是为了自己,还能为了何人?”

风未殊突然抬起了头,眼中却是一扫此前的灰霾,精光大盛起来,似是要为自己,为法堂同历代大司铎正名:

“你既知道玄瑰一事乃是杜撰,那么也应当知道,当年是昆颉借发现了玄瑰秘密为借口,而同师宗睢牙大吵了一架,而后离开了法堂,成为了叛党首座。可你一定不知,他建立叛党,处处与法堂针锋相对,又是为了什么?”

甯月被对方问得一愣,随后斩钉截铁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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